楔子
大二那一年秋天,俞沁潾听见了让她这辈子永难忘怀的声音,那道声音既清澈又辽远,只要它在空气中一晃动,飘进频率相应的人心中,那个人的灵魂就会无法自抑地被它勾去,彷佛具有神的力量一般。神说要有光,於是心上便长出了翅膀,飞往有光的所在。
《遥远的跫音》,就是这张奇蹟似的在一个月内狂卖一百万张的唱片,广受欢迎的程度让所有人都失去为之惊叹的能力。赵以轩,一手包办这张唱片的制作人、词曲创作及演唱歌手,他的名字登时传遍了每个人的耳朵,在每个喜好音乐的人心中刻下了深深的痕迹。
但,没有任何一个媒体邀请得到这位传奇人物,他从来不接受任何电视节目、报纸、杂志或八卦周刊的采访,尽管他的身影总是时时刻刻出现在它们的娱乐头条版面上。关於他的各种揣测漫天飞舞。
他神秘、低调,甚至有那麽一些不可一世的味道,犹如唱片封面那戴着墨镜的形象,冷漠而拒绝被了解,和他的音乐完全背道而驰。但他确实可以算是音乐界的神,那样突如其来,却又以雷霆万钧之势彻彻底底征服了百万双耳朵,他的音乐及歌声是在那半年之中唯一不断复诵的频率,那是专制而又温柔的神的声音。
然而,为他的歌声深深着迷的人们,也只做了短短几个月的美梦。就在唱片发行的第三个月後,他透过唱片公司及经纪人向外界宣告退出歌坛,并且永久地隐退。毫无预警,没有半点徵兆,也缺乏明确可信的理由,这位在音乐界横扫千军的成吉思汗就这麽迅雷不及掩耳地出现,却又午後惊雷般地倏然消失了。
这颗在娱乐界引爆的地雷引起超乎预料之外的效应,几乎造成歌迷暴动,唱片公司附近的交通严重瘫痪。但是,面对万千歌迷的呼唤与恳求,赵以轩始终未曾现身,一如他请经纪人向外界转达的讯息那般,他已从这个喧嚣的世界上人间蒸发,即便是新闻狗仔队使劲浑身解数,依然无法挖出半点与他有关的线索。
他成了音乐界的百慕达传说,为所有歌迷带来的震撼绝对无法言喻。可是,一切通往进一步了解他的路径都被封锁住了,没有人清楚知道他的相貌究竟如何,脑海中只余留他那张戴着墨镜的脸,只有耳畔依旧萦绕着从那张重复播放了千百遍的珍贵正版CD中传来的美妙乐音。
许多许多曾经被他的音乐所感动的人都很伤心,俞沁潾也是,只不过她不像那些疯狂的歌迷极度失控地眼泪狂飙,久久不能自己;她唯一惋惜的是,这样比天籁还要美好的声音竟然瞬间渺然无踪,让她感到深深的遗憾与失落。
也许这和她的兴趣及职业有很大的关系,大学四年她参加的社团是校园内的学生电台,毕业之後又进入当地的广播公司担任DJ的工作,所以她对「人」的声音总是有一种比其他人还要来得敏锐的直觉。自从听过赵以轩的唱片之後,她再也没听过任何人拥有这般足以让心灵瞬间宁静下来的声音。
「如果上天允许你/你在生命的最後,替你/你完成一件此生亟欲完成、却又未能实现的心愿,你/你会向神祈求何种愿望?」
这是她前天在主持现场Call-in广播节目时,突发其想之下,便提出这个问题与收音机旁的听众交流互动。
听众的回应五花八门,从减肥成功、变成足球明星,到下辈子成为有钱人都有。但其中某通留言令她当下一愣。一个女大学生说,她想回到五年前,亲自见赵以轩一面,请他不要退出歌坛,而这也是所有歌迷的共同愿望。
这个在当时风靡人心的名字已经隐遁了五年之久吗?俞沁潾心里不无感慨,那也正是她这几年来未曾丝毫忘却过的声音哪!她何时还能有幸再听见?
——赵以轩,你那遥远的跫音如今究竟走去了哪里?会不会有那麽一天,你又像当初出道时那样如闪亮流星般归来,然後用你的歌声再一次让众人为之惊艳、赞叹,证明这些年的突然空白只是一个临时恶作剧的小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