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今天经过菜市场时捡到的。」我妈摊开双掌,以一种漫画里才会出现的全身抖动仰天大笑说,「牠应该是一只暹逻猫。」
我妈总是会很神奇地捡到一些拥有高贵血统的动物。比如有着紫色舌头、超膨且绵密黄毛的松狮犬;小巧可爱的马尔济斯;五颜六色的小鹦鹉;正在比赛中的名种赛鸽——那位鸽主还塞了个大红包给她。一堆天上飞的地上爬的都被她捡过,当然,还有这只暹逻猫。
此外,除了神奇宝贝般召来小动物的神奇技能,造物者还赐给我妈另一个与其神奇技能相互辉映的天才,那就是老人家口中常说的「垃圾养、垃圾肥」的豢养能力;不管她养什麽都长得好,养狗会跑、养猫会跳、养鱼会生、养鸡会肥、养鸟会飞、养草会开花、养树会结果……,即使称不上壮硕,但也总是健健康康的。不过,她的特殊技能却在多年以後带来了一点小小的困扰。当我长大後听到朋友家的猫狗患有心脏病、高血压等「现代文明病」时,我惊讶的程度不下於看见ET在我面前排队等挂号看牙医。总之,我妈很会养些有的没的动物——包括我。
「看起来好像是母的,叫牠小咪好了。」我提了一个全世界最没创意的猫的名字,不过一家人也没啥异议地通过了。毕竟,猫的名字不是重点,重点是牠是一只暹逻猫,是一只有品种、有血统的猫。妈妈的天赋技能一如以往地展现於这只猫身上,牠没染上一般家猫懒得动而肥胖的恶习,体态均匀优雅,甚至,牠没有像许多猫狗一样小时了了、长大杂毛的落差。成猫後的小咪依旧该黑的毛黑、该白的毛白,活脱从图监里优雅踱来的暹逻猫。
随着妈妈豢养的猫狗花草成长时,她心底豢养的不安也如猫毛飞絮沾黏於生活之中。结婚十几年了,虽然经历过无数次打闹,但总还是夫妻,有家有孩子,忍一忍就过了。
但这次不一样!他开始会在傍晚洗车,然後匆忙吃完晚餐後不见人影,到三更半夜才回来。经过一番调查,才发现他跟一个不到十八岁,都可以当他女儿的人在交往!从此生活中的许多枝微末节,都成为挨打争吵的题材,更何况是小咪生了一窝杂毛小猫。
住在开放式透天厝里的家猫,是不会安分地窝在家中的。由於习性,小咪生了一窝的小猫後,自然带着孩子在那间兼作加工厂、到处堆摆原料杂物的家里栖息野放,搞得整栋房子猫味四溢。有一天我妈火了,当小咪向讨她完食物後跟踪牠,发现一家子小猫後便全丢进空狗笼,嘴里喃喃念着整个家里都只有她在顾猫,都没人帮她她好累;他根本就不喜欢猫,只是因为这是一只有血统的猫而虚荣心作祟才养着,明天就带去菜市场丢掉之类云云。
而我依然记得那天晚上,小咪叫得很凄凉。一只从小到大没被关过的猫无助地在笼子里抓扒。我一时不忍,将小咪偷放出来,总希望牠能在那栋不算小的透天厝——那堆满原料杂物的加工厂里多躲几天。因为,也许过几天後我妈气消,应该会放过牠,养了两、三年也有感情了。但小咪不走。牠继续在笼外望着小猫嚎叫,终於引来我妈的注意,念了我一顿後又将小咪抓进笼里。这次牠不再叫了。
隔天,猫都不见了。而我一如往常地下课、吃饭、洗澡、上楼读书;妈妈则是趁他出门後在客厅偷闲看着租来的录影带。睡前,当我下楼喝水时,瞥见她看电视的背影,想起她告诉我小咪生小孩时的情景。
「那天中午吃饱後我在厨房洗碗啊,小咪突然跑过来我脚边蹭来蹭去。本来想说是跟平常一样在撒娇,但牠也才刚吃完啊!後来喔,我发现牠的表情不大对劲啦,甚至还直接用後脚顶我,我才想到牠可能快要生了!我也没帮猫接生过,也不知道该怎麽办啊!只好一直帮牠顶着後脚,让牠好出力,没想到过没一阵子,小猫就一只一只地跑出来了。」妈妈说。
从此我家再也没养过其他宠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