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綣殘雲 — 第十六節 悲憤

<fontface="标楷体">上穷碧落下黄泉……骗人的词句,他竟天真地相信着。</font>

<fontface="标楷体">他第一次亲绣的鸳鸯戏水枕套,如今还放在雪华山内,明知他对这方面最不拿手,夜冥还揶揄说像鸭子溺水,却又喜孜孜地整日催促他,要他快点将</font><fontface="标楷体">枕套绣好,好拿来布置他们的新房,可是神魔大战起,他们的婚事也耽搁了,如今鸳鸯只绣一只,夜冥就已离开……</font>

<fontface="标楷体">还有夜冥所绘的那张画,一袭女装姿态恬静的自己,可是那幅画尚未完成,就随着夜冥的离去而消失,他想,应该被夜冥给丢弃了吧,如同自己一般。</font>

「啊啊──」云激烈反抗脑海里闪过的思绪,全身无法遏制地颤抖着。

他好痛苦、好痛苦,谁能救救他?他脑中的画面是什麽,他感受到了什麽?他只觉得心中满是憎恨、绝望,一颗心空荡。

<fontface="标楷体">他以为夜冥会回来的,他自朝晨等到日落,自雪覆枝桠,等到花苞绽开,自粉蝶扑空,等到红枫落叶,一季叠一季,一年复一年,百年後终於听到夜冥回来的消息,却是伴着战鼓连天以及厮杀声响。</font>

<fontface="标楷体">夜冥回来了,踩着众神的屍体回来了,不只如此,还是为了杀他而回来……</font>

<fontface="标楷体">曾经啊!他们有好多好多共同的目标,编织成一幅美丽的梦想,然而许多事情都还没实现,一切都已崩离。</font>

云跪在地上,感到全身魂魄好似在跳动般,无法克制脑中飞掠的悲与恨,还有全身渐渐崩离的灵息。

好痛苦……谁能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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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然一响声划过了安静的石牢,残天施术推开石门,两旁狱卒背倚石墙,因残天施术而陷昏厥。

天牢内仅有微弱烛芒在四周跳跃,里头过於安静的环境令残天感到不解,他优眉一蹙,未多犹豫便举起步伐堪堪步入。

石门半敞,透出一缕光线,残天步伐不重不轻,然而在此幽静的环境里却甚为清脆突兀。

残天一身华丽锦缎,披风因行走而飞扬,他一双锐眸冷扫四周,突见一抹人影缩在墙角,魅艳俊逸的容颜不禁牵起上扬的弧度,缓步上前开口道:「怎麽,疯了没?」

云缓缓抬头,他的神识恍惚,脑袋如混入由黄泥搅拌的浊水,混杂且不清,眸底空洞无识,对於残天的声音似有反应又无反应。

「云?」残天原带揶揄的态度,却因云不正常的反应骤转凝重。

「骗子……为什麽……」云的唇瓣一启一阖,两颊满是泪水,他双眉哀愁下垂,眸眼中尽是悲伤。

残天见他如此异状不禁拢起双眉,快步上前道:「你还好吧?」

云呆望残天好一阵子,蓦地,他双眸骤瞠,手指一颤而握,一股难以言喻的纷乱、悲伤与恨意集於一身。他举起发颤不止的手紧抱住头,如此颤抖半晌,猝然间发出一声尖锐的咆啸声:「啊啊啊啊──」

云这样的异样,着实令残天吓了好大一跳,随即涌上的情绪,是难以不去在意的忧心之情。

「云?桔云?」不是才一日吗?怎对他影响这麽大?据吾所知,一般人能忍个两日啊!

「为什麽、为什麽要背叛我!」云悲痛嘶吼,猛站起身,双手握拳看似面对残天,可双眼却对不上焦,他全身隐隐闪烁,看那模样便是陷入了疯狂之态,神魂将碎。

残天闻言心一紧,还道是身为炎冰的自己背叛了他,让他生怒,可想法一转,又觉得未醉的云应当不知道他的身分才是,还是因为陷入疯狂状态,以为眼前的自己是炎冰?

没想到仅是一日云就承受不住,面对这样的他,残天心里满是震惊与骇然,那没由来的恐惧攀住了心扉,他竟会害怕云不再是云,恐惧他就此疯狂不会再复原。

倘若这世上少了一个不会畏惧他的云,少了一个能让他感到有趣的云,那麽……

如此想法升起,残天的心好似少了什麽,竟成空荡。

「魔帝──」

突如其来的叫唤声,顿令残天一惊回神,他凝目看向云,只见云眼神透着浓郁的杀意与恨意,见此,残天心脏没由来得一抽,有些闷、有些疼。

「我恨你!都是你、都是你──」云脸孔因恨而扭曲,更因他那可怖的面容而显得狰狞。云咬牙握拳状欲击向残天,然而那绣花拳头却被残天轻而易举地扣了住。

「你干什麽!」残天蹙眉怒目,突然发现他衣襟因泪而浸湿,心头一愣,怒火瞬间被他悲伤的泪水给扑灭了。

「为什麽会这样……没有了……都是假的……」云缓缓摇头,眼中的恨意陡然丧失,他眸瞳空洞像失了魂的娃娃般,接下来不管残天怎生叫唤,都不再有回应,闪烁的魂更显黯淡。

残天看着这副模样的他,心中思绪纷杂。

其实吾大可丢下他离去,为何还要管他是死是活?原是要见他朝吾下跪,可前天他已朝吾下跪了,为何吾还是不走,滞留在这?甚至现在因他失魂而心烦?

残天真是觉得自己怪了,这阵子的自己好似不是自己,一直被烦燥扰心,且能引他烦燥的也只有眼前这个家伙了。

不管是缠上绷带的他、样貌清秀的他,抑或是模样丑陋的他,都令残天那颗平静许久的心不再冷静,心脏好像被替换过一般,这是百万年未曾出现过的情况。

残天心慌意乱,不久前还想过要一掌毙了云,让他别再扰动自己的心,奈何先前的血契之约,未满一年无法杀他。

其实他手下众多,命他界之灵暗杀眼前人也是可以的,只是……如今见云这般,他心中竟升起了一股恐惧,恐惧云会就此失魂不再恢复,他明明应该很讨厌云的,可是这样的念头却是越发浓郁,只也止不住。

不该如此的!吾乾脆直接丢下他,让他自生自灭就好了,为何吾还要来这看他是否安好?反倒害自己心绪更加不宁!

残天的心又燃起烦恼之火,他松开扣腕的指,见呆立不动的云,他心底烦恼增生担忧不减,更多的是厌恶这样犹豫不决的自己。

残天不停来回踱步,步伐忽地一顿,转眸扫视四周,视线止於牢内一角,蓦然甩臂划空,一道紫芒闪破空气,原本空荡的角落陡然露出一道白色阵形。

残天未有犹豫,长指朝空再划,那幻惧之术的阵形在他指掌划过的瞬间。「碰」地一声碎裂开来,化成黯淡渐渐消失。

残天回眸睇向不停落泪,眼神仍旧空洞的云,原欲伸手将他揽於怀中,然而动作却於一半时顿了住,他深凝着云,思考犹豫好半晌,蓦然摆手旋身,未落一句字便朝门口而离。

吾不能将他带走,吾已太过在意他了,为他消去幻术已足矣,吾不能再深陷其中了,远离云才是吾此时应该做的事!

半敞的石门掩上,四周又陷昏暗,云眉眼隐约一颤,却仍陷於无识与神魂崩离的状态,唯独眼瞳内的泪珠延着脸颊滚落,未有歇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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