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柔軟的滂沱 — 七

雷雨的名字在学校瞬间如有人广播般扩散,上至同系学姐下至科系差很大的化学物理系通通得知视设系有个长相俊美身材匀称玉树临风潘安再世惊天地泣鬼神连金城武看见都自叹不如的帅哥。我不知道雷雨的名字怎麽传出去的,还传得那麽夸张,今早走在路上听见有人窃窃说着雷雨雷雨的,我还以为她们趴代,天气明明很好哪有雷雨,後来才想起走在我旁边的人就是雷雨。我的直觉告诉我不是勤筱惠说的,她不像是一个庸俗的人忙着追逐雷雨,一定是有人查了什麽资料得知的,反正,雷雨现在已经轰动校园上上下下了。

雷雨走到哪都是焦点,连我走在他旁边都感觉有风,虽然不是吹向我。雷雨所到之处都有人围绕,但她们总会乖乖的待在一定的距离外欣赏他,像雷雨身边有强力防护罩似的,我是唯一进入那个防护罩也毫发无伤的人。

因此她们的目标转向了我。

从我某天看见塞在邮箱里指名给我的信封,大概,五十封这样,我ㄧ开始还以为奇怪怎麽会有人写给我信还这麽多,是我做了什麽伤天害理的事吗?我ㄧ拆开才发现里面还有比较小的信,和一张小纸条,上头清一色的写着「请交给雷雨」这五个字。

我早该想到了,我甚至可以猜见她们的心里在想什麽。

「啊!雷雨来了!」「啊!真的好帅啊!」「噢!他旁边那个是谁?」「不知道!好矮喔!」「可是他看起来跟雷雨很熟耶!」「不如我们把信给他再叫他给雷雨好了!」「太好了这样就不怕雷雨直接拒绝了!」叭啦叭啦叭啦叭啦。

我抱着那些信摊在床上,反正也是要给雷雨去处理。他正好从厕所出来,看见床上满满的信不由得皱了眉。

「都是你的。」我翻着那些信想看看有没有没画爱心的内容。

「上头是你的名字。」雷雨远远的就看见外层那面写着我的名字,当然这就奇了,我跟谁说过我的名字?别跟我说是雷雨说的。

「里面就不是了。」我拿起开过的那封信和纸条给他看,根本全部都是「请交给雷雨」、「给雷雨喔」、「请帮我给雷雨好吗」、「这是给雷雨的」、「不要乱开是雷雨的」、「拿给雷雨」「雷雨我爱你」、「雷雨我是XXX」、「雷雨你爱我吗」等等没营养又没礼貌的话。

「扔了吧。」雷雨没好气的看了一眼,挥挥手要我丢掉,真是有够浪费纸的,垃圾桶也不够塞下五十张信啊。

「你不看?」我收拾着散布的信,这些要抱上来也很不简单耶。

「有必要吗?」雷雨轻蔑的说,像是这些信不值得一顾。

我耸耸肩抱起信想找个袋子装着,才想起一个问题,如果那些人跑来问我「怎麽样?雷雨答应我了吗?」之类的,我可以斩钉截铁的说「没有,他把信都丢了呢!」这样笑着回答吗?

我想到时会有很多人追杀我,我将成为全民公敌。

想到这我不由得发颤,「她们如果发现了呢?」女孩们不喜欢自己的心意被糟蹋吧?

「那也明白我的意思了吧。」雷雨说得事不关己,好像这些信是写给我的。

「那我会被杀死吧!」我哭喊,要是她们以为是我没给雷雨就拿去扔进垃圾桶,那我会不会死无葬身之地啊?

「你会没事的。」雷雨只是很轻松的说。

我开始觉得杀意正在酝酿。

还有一件事也很如火如荼的发展,就是男孩们的反抗联盟,他们怨怼雷雨抢走他们女友的爱,造成每天都只想着雷雨而不在意他们,因此有女友在这样状况下的男孩们开始刻意鄙视雷雨,在同一间教室上课的就脚伸到走廊上伸的老长,看雷雨会不会绊到出个糗,但雷雨的闪躲功夫也很好。或是说些酸言酸语,什麽「只有脸蛋没有头脑」、「嚣张什麽」、「怪咖」、「欠扁的嘴脸」等等都出现了,我开始担心雷雨的处境很危险,人因为忌妒能作出的事无法想像,可能他不小心就被拖进暗巷里打一顿,或是被人用鸡蛋砸脸之类的,我很害怕他出什麽事,但雷雨似乎在状况外,一点危机意识也没有。

我曾经跟他提过,但他只是淡淡回我一句「不用担心」而已就没意见了。

我怎麽能不担心!他可是我的室友啊!要是别人对他的恨发泄到我身上来想绑架我当人质......

修正,他是我的室友,我怎麽能让室友暴露在危险中呢?

当然雷雨没有明显的对哪个女孩伸出魔爪(?),他一直都没有作出任何反应来回答那些女孩的要求和男孩的愤怒,因此那些人也没有理由能对他怎麽样,顶多就是言语上的讽刺作作罢了,伤不到雷雨的。

我以为。

一日,外头大雨淅沥,闷湿的空气正击退着少男们头顶抹了发胶後英挺的尖刺,上课时间,有一半的人正大喇喇拿出发胶开始涂涂抹抹,试着重现雄风。而女孩们的发丝也开始毛躁卷曲,数十把梳子开始来回滑动,教室里充满着发胶的味道和微弱的静电。

雷雨穿着黑色短袖衬衫和牛仔裤,可能最近冷了一点,很少看见他洗完澡还会穿吊嘎。他有在听课吗我不知道,只是看他很认真的翻书,偶尔看看教授,偶尔喝水。

勤筱惠坐在我旁边,雷雨坐的是边边的位置,不然我想她可能也比较想坐雷雨旁边。我偷偷看了一下她,依然是素颜的容颜,乾净白色衬衫和窄版牛仔裤,灵秀的大眼正看着窗外的大雨滂沱。

我想这一节课可能也就这样过去,但,总有变数。

台上教授讲得口沫横飞的色彩学我无心再听,因为远处已经开始传来阵阵隆隆声响,一闪一闪的白光变得频繁,我知道它正在接近我,却还得保持镇定,这里没有棉被给我钻啊!

当一道白光闪逝,落雷瞬间打中离教室十几公尺外的椰子树!轰雷声音大得吓人,我故不得男性尊严立刻摀起耳朵闭上眼睛,只差没有叫出声了。

雷雨当然知道为什麽,所有人都转头看向窗外那棵倒楣的椰子树时,他温暖的手轻轻的拍拍我的背,我见没有白光在闪才放下手,拍拍胸镇静。

勤筱惠是少数没有盯着窗外倒塌的树看的,反而我觉得她的目光有往我们这里偏过来的感觉。

我不以为意,但在最放松的时候所受到的惊吓是最大的,老天似乎看准这项心理,白光和降雷的差距真的是迅雷不及掩耳,又一道雷光打下,我正暗忖手来不及遮而已,一双厚实的大手已经先行罩住我的耳朵把我揽了过去。

我就这麽刚好的把头靠在雷雨的肩膀上,应该说照我的高度来看也差不多就是这样,雷声怎麽样响我并没有听清楚,只记得我靠着一个宽厚的肩膀躲开了雷,幽幽传来的香味是那瓶柠檬沐浴乳,正确来说,我是躲进了另一道雷。

我不知道是谁拍的,但当我看见学校讨论版上吵得沸沸扬扬的一张照片,我火冒三丈。

那是那天打雷时雷雨把我揽过去靠在肩上的照片,是从背後拍的,但一看就知道是雷雨。雷雨的好意在被下了那样的标题後,全然变质。

「风靡全校女孩的林雷雨竟揽着男人!?」这样耸动的标题任谁看了都会点进去。

我试着心平气和的看那篇文章,但我实在做不到。

「呜~好难过!」某个感伤的女孩说。

「不要啊~雷雨~我还在等着你回信啊!」某个痴心的女孩说。

「天啊!太禁忌了!我喜欢!」某个不知名的腐女说。

「旁边那是谁?」某个让我庆幸的人说。

我滚着滚轮往下看,但留言渐渐不堪入耳。

「看到了没?这就是你们心爱的林雷雨的真面目啦!醒醒吧!」某个见不得别人好的男孩说。

「他有病喔?这麽多人喜欢他结果他去抱男的?」某个没有女孩喜欢的男孩说。

「长得帅也不能嚣张了吧!原来是G泡。」某个忌妒自己没有帅气脸庞的男孩说。

当然有很多声援的话,说祝他幸福的人也很多,但都比不上谩骂和挑衅的人潮,一下子就被洗掉了。而最让我火大的,是某个不知男女的人,他/她说:

「有够恶的,我好想吐。」

我「啪」的盖上笔电。火不停的窜烧,全身都充斥着热气没有地方发泄,我试着让自己平息,但完全没办法,他太让我愤怒了,我从没那麽生气过,直到他们这样侮辱雷雨!

我紧紧握着拳,很想揍人,但我知道我得保持理智,我得想个办法,我得先消降火气。

所以我冲进浴室里打算洗个冷水澡,就算现在还在下着滂沱大雨,温度大约是二十五度。趁雷雨还在管理员大叔那里看画聊天,我得让自己冷静,然後再跟他讨论对策。

冷水从我头顶淋下,我可以想见自己身上冒出白烟的样子,闭上眼睛我不知道淋了几分钟,但冷水真的有用,我的心渐渐平复,只要暂时不要让我看见那些东西。这下要怎麽跟雷雨说?都是我害的,要是我早点摀起耳朵他就不需要帮我,也不会把我揽过去,也不会被拍到,更不会被人传出谣言!

你犯了什麽样的罪,刘夏!你害雷雨以後走在校园都会被另眼相看,每个人都误会他,每个人都自以为知道真相,怎麽解释得清?他会被贴上标签,被冷言冷语,甚至被霸凌!你要怎麽负责!

等到我全身由发烫转冰冷,才摇摇晃晃的走出浴室,一出来,我就发现不对劲。

笔电的位置转了一百八十度,我狐疑的打开它,才发现刚刚那个网站已经被关掉,我刚刚并没有关啊!我明明是直接盖上的,为什麽会消失?而且为什麽自动旋转了?

我忖思片刻,一个名字在我的脑袋里爆炸。

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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