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她的枪伤是你做成的吧?」一名外头套了件白色医生袍子的年轻男子,他笃定的问道。答案非常明显,问话只是例行工作。他是Redrum里头其中一名高层人员──神医,这世上只有他不救的人,没人是他救不到的。
「为什麽认为是我?」冥问,视线仍停驻在那张没血色的苍白脸庞。
「刚赶来的时候,我没想过是出自你手,毕竟我认为那个面容紧绷、眼底烙满忧虑的男人不会。」他边说,边徐徐脱下套在外头的白袍,放在一旁,露出里头的修道服。
他没说话,静静等着那个身穿修道服的男人的下文。
「别跟我说你不清楚那枚子弹的来历,唯Redrum高层成员独有的钢龙弹,拥有的人屈指可数,当然包括你我在内。再说,子弹没正中心脏,反恰好卡在心脏旁边胸骨上的空隙位置。我相信组织里除了你之外,没人的枪法可以神准到这个地步。」射法如同玩弄猎物一样,给牠死的感觉,可牠却死不去。
神医自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透明胶樽,樽里头放了一枚刚用消毒药水清洗过的子弹。
这枚便是方才提及到的钢龙弹,它的特别之处在於银色弹壳龙纹雕刻及龙尾旁的拥有人真实名字。
凡是任职高位的成员均拥有一枚钢龙弹。钢龙弹是代号,同时间亦代表着承诺。把钢龙弹给予别人,即等於寄予一个承诺,钢龙弹的拥有人需替依那个人的意思办事,机会只此一次。
纵然那人没要求成员替自己办事,钢龙弹亦能作保命之用,因为其他组织都会卖Redrum三分薄面,不夺取那人的性命。
他掀起唇角,不以为然地问。「你这样算是挖苦我吗?」
「既有褒,亦有贬。我不清楚你的真正用意,你从头到尾的举动都流露出对这个女生的关心,但开枪伤了她的人却是你,两者矛盾非常。不过我先提醒你,你这种做法,是保住她的性命没错,但却无意中泄露了你的身份。你不会是忘记了组织的法则吧?组织成员不得互相残杀,犯者,需处以极刑。」
「这个我比你还要清楚,不用你多说。」
「我不能替你隐瞒,这有违我的原则。你看着办吧,Jehovah喜怒无常,他数天前硬要日将你柄手枪的威力减半,详细情形我不是太清楚,总言之你自已小心些。」
看来那个妖女的出现并非偶然。
「另外,那天Jehovah亲自接见的客人曾在你的饮料混入了红酒,她得悉此秘密的原因,大概是跟Jehovah离不开关系。至於意图,的确想不出,毕竟喝下含酒精的饮料的你跟平常的你不同,随心所欲,完全不顾後果,根本无法推测你下一步行动。」类似尝试用双手捏住日的脖子,最後Jehovah以手刀击昏他。或者用拳脚跟Jehovah较劲,在两人打得难分难解之际,突然倒地,当场睡着了。最後得出的结论是,他这人较常人易醉,绝不能碰有酒精成份的饮品或食物。
「我自有分寸。」幸好他只呷了一口那杯变了质的果汁敷衍了事。
「我还有事要忙,先走。」神医扬了扬手,便踱步出门。
「神医。」在神医踏出门槛之际,後方忽然有人喊住自己,他止住了脚步,「还有什麽事?」
「谢谢你。」
神医怔住了一阵,才反应过来,且掩着嘴窃笑,「早知便带录音器来,这句话罕有极了。」说完,他便步出大门离去,临行前,还顺手关好了门。
轻抚她略带凉意的小脸,现在好了很多,刚送她来时,她整个人冷得像块冰,确确实实吓了他一跳。床上的人儿秀眉紧拢,微鬈的眼睫毛不安地颤动,似乎是睡得不稳,大手置放在她偏凉的额上,厚实的掌心传来烫人的体温,一点点渗进肌肤里去,纠结的眉峰缓缓松开,泛紫的唇瓣溢出一声舒服的喟叹。她下意识往热源靠过去,像只猫儿磨蹭他的掌心,瞧见睡得比较安稳,心里头忽地萌生起踏实感来。
脑中忽地映出她中枪前的模样,一脸受伤,那绝望的眼神令他怔住。有这麽一瞬间,他质疑自己的选择。只差些许,她就能成功左右他的决定。
事实再一次证明她对他的影响力有多大。
长指划过置在矮柜上的粉紫铃铛的光滑表面,指腹来到那刻着「Moon」字体的小牌子时怔住。
他方才发现这个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灵灵──那个记忆中的小女孩……
他一直误以为她是喜欢月亮才叫他刻这个送她──但是她想刻的其实是自己的名字。他竟忘了这个,亦不曾联想她俩是同一人。岂只名字相近,甚至连偶尔传来的清脆铃声、身上的香味、倔强的性子都极为相似。
收藏於内心深处的记忆又被她掘出,那个没生气的小女孩的影像跟眼前这个人儿重叠一起。
那一幕情景似曾相识,他还记得那个仿如没灵魂,只遗下躯壳的小女孩。
「你遗背了诺言。」在她耳畔撂下狠话後,她的身子有意识地颤栗,对他的恐惧更添一分。
那时胸口泛着犹如撕裂般的刺痛。
不过他心里清楚得很,一切已成定局,她已被强行下了一个咒语。
所有跟他有关的记忆都被删去,对他,她能给的只是空白的抱歉。
因束手无策带来的苦涩感,记忆犹新,他始终没法忘怀。
「你忘记了我。」
轻拨开那短短的浏海,啄吻她的前额後,便迳自离去,不再回首。
不再停留在这个不属於他的地方。
如黑夜般的眸子闪烁不定,刚牵起的笑意亦瞬即敛去,胸口传来一阵刺痛。
这是第二次。
第二次保护不到想保护的人。
第二次感受到何谓无能为力。
拇指轻抚过那略欠血色的唇瓣,只要他不再在意她,矛头应该不会再指向她。
没错,只要她不再是他的弱点。
******
「枪?我也想试试哩!」
还记得她摇着自己的手臂,他望进那双镶满期待的明亮眼睛时,他有刹那间的失神。
印象中的她全身都有道光芒,使人目眩。
「好。」
那一刻的他很怀疑那双细小的手拿起枪的可能性。
老实说他敢断言除非她是天赋异秉、天生神力,否则此可能性极低。
「Yeah!」
当时她一得到他的允许便马上甩开他,一溜烟跑到桌旁,好奇的小脸直往手枪转。
来到她身旁,见到的场面就是她涨红的小脸渗着薄汗,但那双抖动的小手仍死握紧枪柄不放。可任她费了多大力气也好,钢管依然朝下,未能达至水平位置。
心里积满疑云,他不理解在得悉自己能力不足的情况下仍要坚持的原因。
也许是看不过眼的关系,他旋却扶起她的小手,托起枪柄,继而瞄准人形枪把的红心点,按下手掣──
砰!子弹穿过红心,他忽视她愕然的目光,收好手枪,决定别再让她碰。
「不好玩吧。」
他单手便轻易做到的事,她加上双手也难以达到。
「不是唷!挺好玩……我很喜欢啊!」
她说这句话时,脸上挂着的那抹灿烂笑靥,直到现在,他还记得。
那不轻言放弃的亮丽光彩……竟然害他心动。
记忆中的她作任何事都很拚命,明明能力有限,但仍硬撑下去,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她都不肯放弃。
因此要她放弃、彻底死心,唯一的办法就是连她余下的希望给毁掉。
满室充斥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凝重气氛,众人均在默默等待那位卧床的苍白少女开腔。没人敢多吸一口大气,甚至连呼气都是小心翼翼的,以免制造出不必要的声响,影响到整个审问工作。
「月,是谁向你开枪的?」日硬着头皮的问。
自她醒来起,都一声不吭的,单单是这一点便能断定那个人的身份。即使证据充足,但只要受害者不追究,犯者便可无罪释放。
视线不自控瞟向大门,一名身材高頫的俊美男子斜倚门而站,颀长均称的身躯可媲美希腊雕像,血色般的冷咧眸子更添邪魅气息,光是他那双妖美眸子,足以摄去每一个人的视线,包括她的视线。
基本上,在场人士都清楚知道是谁人的所作所为,但现下最重要的是受害者的供词。
「月,即使是组织的人,他亦会得到应得的刑罚。」日随着她的视线望去,严肃地道。冥干麽把情况弄得这麽僵,还要硬抓他亲自审问,是想玩垮他吗?
霎时间,众人不禁倒抽一口凉气,这说法不就指明是冥做吗?
可他们看到的冥冷静得不像话,视线漠然迎上月,彷佛眼前的事与他无关似的,名符其实的事不关己。
平静得不见波澜的眸子里没畏惧或怨恨,异常的冷静反而使周遭的人生出惧意。他不是想一枪毙了她吗?现在她安然无恙坐在这儿,还累他被人审查,他不会憎恶这个碍事的她?不怕她如实告知吗?还有他为啥可以这样冷然应对?他毫不在乎的态度是不是代表他不介意她的供词?还是他有百分百把握她定不会指证他?心不禁一沉,她垂下脸,只不过是一个晚上,怎麽会人事全非?他没问候过她的伤势,甚至没跟她说上一句话,就算是眼神都冰冷得像面对陌生人,他的漠不关心,比起那一枪更伤人。
喉头一紧,她强抑着喉头泛起的酸意,仰起脸,扯动嘴角,强行挤出一抹笑。
「不、不是组织的人……是我不留神,才会让守卫有机可乘……」
就算他的冷漠有多伤人,心里有把声音清楚的告知她,她还是想继续待在他身边。她的世界只剩下他,是他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伸出援手,自那天起,他在她生命已占上一个很重要的位置,只要尚有一丝希望,她还是会选择跟着他,巴着他一辈子不放……
只要能待在他身边多一天,他总有一天会真心接受她……
即使遥遥无期,她还是会等待那天的到来……
只要他不嫌她的存在碍着他……
「你确定?」她的笑容明显地是装的,根本就在强颜欢笑。冥这样对她,她还维护他,这还成理吗?
「嗯,当然。」她竭力保持笑容,尽以轻松的口吻回答。
她不想让他人看出半点端倪,不想因为她而害他受重刑……说不定他是有苦衷呢?也许他在当时不方便说出口,他只是逼不得已,不是出自真心……
迟些他总会让她清楚他的真正用意……
「那好吧。」
当众人以为审判将会完结时,一直保持沉默,倚在门旁的男人却开腔承认,「开枪的人是我。」
此话一出,不只换来她愕视,亦获得众人如出一辙的讶异目光。即使是善於外交的日,在此情况下,都没法即时应对,只能傻眼瞪着那位执意坏自个儿好事的好友。
男人漠视周遭投过来的异样目光,红瞳冷冷盯着半卧在床上的人儿上,瞳仁透着冷漠,他跨步走近,来到床沿,大刺刺望进她那双罩上薄雾的澈圆大眸。他俯身,探出大掌粗鲁地握着她小巧的下颚,手劲颇重,像是有意弄痛她似的。她捺着痛,不敢作声抗议,只用那双镶满伤痛、慌乱、不解的眸子瞅着他。
他在自投罗网!为什麽──
而且那注视着她的眼神是多麽冷酷锐利……犹如数把利刃一并刺中胸口里去──
任何人瞧见那双载满忧伤的眸子都会心生怜惜,他却像是视而不见般,眼神依旧冷淡,掀起轻蔑的笑容,他冷冷询问:「你替我隐瞒,想在我身上图什麽?」那口吻像极了在说她是别有所图才替他隐瞒。
她根本没有这个意思,她只是不想他受到伤害──「我……呀──」
她急着解释时,搁在下巴的大手陡然收紧,她吃痛喊了声,锁在眼里的泪险些夺眶而出。
她的反应,他却视作默认。
嘲弄般勾勒出笑容,他弯身,靠着她的耳畔,以足够让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浪,无情地撂下狠话:「没用的,女人,你已经没资格再陪我玩下去了。」
像是被雷击中般,脑袋暂停工作,无法如常思考,她甚至没了痛觉,耳里萦回着他方才的话。
震惊过後,她试着冷静,尽可能不往坏方向思忖,但那水眸越来越厚的薄雾却泄露了她此刻的情感,她抖着问,如落叶般打颤的嗓音使闻者心疼:「即、即是一切都是假的?」
「我有说过玩真吗?」
他一直都在玩弄她的感情。
原来,他们之间的一切都只不过是游戏,她充其量是被他耍来耍去的玩具。除此以外,她什麽都不是啊。
原来,只有她认真看待、珍惜这段感情,而他却把她的爱、她的情看成笑话。
原来偶尔给予的温柔都是假的,一切都是他伪造出来的假象,是骗她跌落陷阱的把戏。
她不是一早见识过他的随兴?为什麽她就是不懂学乖,明知眼前有个洞,都偏要一头栽进去?那双冷如冰块的红瞳不是已经给了提示,她干嘛要追问下去,为什麽要让他说出更伤人的答案?
她还嫌伤得不够重吗?
勒住快要掉落的泪水,她要撑着点,不能不能在这个时候掉泪──
至少不能在他面前掉泪!
现在掉下泪就代表认输,她不能示弱,这次没有人会来安慰她。
因为伤她的人是他。
原来真心付出後,只配得到这种下场啊……
「Jehovah,请把她换走。」他松开箝制,转身朝那名一名穿着白色西装、神态慵懒如猫的金发男子微弯腰,恭敬地道。
「冥你不是对月──」星欲插话时,却被金发男子打住了问话。「冥,你想清楚了吗?」
「非常清楚。」
如玻璃珠般剔透的蓝眸映着得力助手的模样,温和的面容上不见得有一丝愠色,他如圣经所描绘的天使一样,秀气的脸庞上总是挂着一抹温柔的笑容。他似乎没意思追究冥向月开枪一事。「喔?那月,你意下如何?」他关切地问另一位手下,但视线仍旧停留在冥的身上,像是要看他反应。
「我、我没意见……」
他连逐客令都下了,她……还可以怎样?
难道……她还死皮赖脸……缠着他,惹他讨厌吗?
即使他一直都是抱着玩玩的态度对待她的感情,她还希望在他眼中留下一个美好的印象。
「Jehovah,但暂时没人单独加入。」日连忙插话,就是怕事情会弄致一发不可收拾的田地。冥的脑袋究竟是载什麽?怎麽连Jehovah都跟冥一起闹?他依稀记得Jehovah曾於七天前提及有一名身手普通,可是勇气可嘉的人试图多次闯入组织总部,虽终究失败,但Jehovah却颇欣赏那种勇气而破例聘用该名闯入者。当时的Jehovah露出如天使般的灿烂笑容,现在想起,他都会自然地掉了一地疙瘩。Jehovah这人太邪门……月如此单纯,绝不能跟那个人一组。要是不幸出了意外,他有预感自己会给某位人兄痛殴一顿。
「有,既然他们都觉不合,那便转换一下组别,身为一名好老板,我是不会强逼员工作些他们不想作的事来,我要的是心甘情愿为组织工作。」Jehovah离开坐椅,踏着优雅的脚步,经过冥时,带笑说了几句耳语,且温柔地拍了下冥的脸颊,见冥的颀长的身躯震了震,他挂着满意的笑往门边去。
你是才怪。众人均在心底暗忖。
「Jehovah?」你是唯恐天下不乱吗?
「我说了就算,日你还有意见吗?」唇角再度往上扬,他漾出一抹比先前更为亮眼的美丽笑容。
好刺眼的笑容。
日抑制着掩眼的冲动,咬牙回应:「我不敢。」
「哈哈,你都会有不敢的时候吗?」Jehovah踏出门槛,带着几名护卫离去。
*******
「连关心她都要这样鬼鬼祟祟吗?」
除此之外,他想不出还能怎样做。
「有必要做到如斯不留余地吗?」
「你不懂。」
「你觉得这样做就能卸下他的戒心?」
不能。
不用他提醒,他都知道那个人不是好打发的角色,但是别无他法,那个人要打心理战,他绝对斗不过,唯一能做到的是逼她远离他、逃开他。
那个人在当天所说的话已表明一切。
「你该不会以为这种把戏能暪过我双眼吧?」
那个人脸上的笑容跟话语,均令他不寒而栗。
难道多年来的忠心,都换不到那个人的信任?
「冥──」
「什麽事?」如子夜般的眸子掠过不悦神色,显然是不满被人突然打断思绪。
「你刚刚在发呆……在想什麽?」
冥冷冷瞥了一眼伫立在自己侧跟的日,木然地答:「没什麽。」
嘴里是这样说没错,但那扫过来的目光却是在警告他别再多问。
「你跟月近来怎样?」虽然他对他们的感情没多大兴趣,但总要关心下好友的情史,事实上他是怕好友转移目标到他的女人身上,毕竟她还未完全忘记冥的。以防万一,多调查些情报是有利无害。
「纯粹成员关系。」他断言地回应,说出来的话冷硬如冰。
「但你不是……」当日还在斟酌该如何问出口时,旁边的男人已在散发出不寻常的寒气压榨他四周的空气。
剑眉轻挑,黑眸子半眯,唇畔划起一个好看的半弧,他冷淡地反问:「不是什麽?」
日霎时有感被寒风吹袭的错觉,但室内怎会刮起冷飕飕的寒风……
他吞了几口唾液,怯懦地回应:「没有……」为免惨遭刺骨的寒风再三逼害,他连忙转换话题:「对,为什麽总裁急召其他组员早上回来?」
「不知道。」准不会是好事,他有预感是跟自己有关的。
「哦……」还是找其他事来做好,再跟这个冰山帝王说话,说不定会窒息而死。
这时,在艾尔特大楼的高层人员专用楼层,一名穿着浅粉色圆领毛衣及雪白色百摺裙的年轻少女伫立在透明的自动感应门前,深吸了一口气,稍微稳住好紊乱的心情,便漾起一抹甜美的笑容,踩着平底毛质长靴子内进。这名年轻少女有一头不长不短、只达颈项中间位置的黑发,一双大而透彻的眼睛,细小的鼻,还有泛着淡粉红色的唇瓣。
一踏入门槛,穿着一袭粉色套装的美丽人儿,在见到她时脸上写满惊愕,呆了好一会,才缓缓走到她的面前,杏眼边打量她的脸,忙不迭掏出白皙的手轻触那只来到颈际的发尾,「月,你把发剪短?」
「是、是的……」月灵把垂在颊旁的发撩到耳後,被人这样猛盯着看,任谁都会感到不自在。
「怎麽剪发?留着那头长发不是很好吗?长发的女孩子才惹人怜爱──」
她就是不想看到那个楚楚可怜的模样。那头长发只会把她映衬得更可怜……她不想这样子继续下去……过去的一个月里,除了那天外,他不曾出现过,一直都没有探望过她──她在盼望他的到来……只要他说句骗你的抑或是耍你的……她都能抹去先前那些话所带给她的伤害……可是,她一直等着、渴望着,他最终都没出现过……直在出院的那刻,她决定不再执迷不悟下去……她惟一能做的是笑着接受现实……虽然现在还有一大段距离,但只要她肯努力,总有一天她会忘怀的……
对,总有一天,她不会在意……
对,总有一天,她会习惯的……
「月,你到了。欢迎你回来,身体没大碍吗?」穿着一袭白色阿曼尼西装的金发男子不知在何时伫立在她的面前,露出如同天使般的温柔笑容。
「呃──已经好多了!」她急着答,怕会让上司操心。
他百分之百是个关心下属的好上司,不但没急着要她尽快回来工作,反而要她好好休息直到完全复原为止──有这种老板真好,照顾下属福利、体恤下属,人又温文有礼,这种上司确是世间难求。
「那就好,你的新拍挡到了。」笑弧加深,他温吞地道,语气如沐春风,使人听得好舒服──
赫──新拍挡?!她怎会忘了这个?
见他朝她点头,她便轻挪疑惑的视线,才发现站在他後方的男人,一个目光放肆的往她身上打转的──
咦,那张充满阳光气息的脸不就是──
粉唇未能及时道出那个呼之欲出的名字时,那名男子比她还要早反应过来,冲过来给她一个大熊抱。
「月灵──」
陌生的男性体温突然袭来,她顿了下,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贬了贬慧黠的大眼睛,看清楚眼前的人时,喜悦马上爬上一双清灵大眸,她激动的伸出双手回抱男人。
「你、你是阿海!你怎会来了这里?」她在孤儿院的唯一一个好朋友。还以为各自离开孤儿院後就没机会再见,但猜不到还能见到面,最难以置信时,他们竟然在这里相遇!
「既然是认识的,就联络一下感情。他是海,组织新成员。」Jehovah简单介绍完毕,便迳自坐在专为客人而设的长梳化上,近距离欣赏那位全身上下均迸发怒气的下属,留心细听的话,还会闻到墙边有咬牙声。
「这个说来话长,找天再谈这个。咦,你、你的头发为什麽会这样──」他拿起一束发丝,脸上尽是惋惜。
「没什麽,我只不过是心血来潮剪短!」她调皮的吐舌轻轻略过真正的原因。
赏了她一记栗子响,他笑言:「你怎会舍得下手?不是说好了要留长发──嗯哼──」他没说完,嘴便被一只嫩嫩小手掩住。
她才不要被阿海当众泄露自个儿的小秘密──感觉到贴着掌心的双唇在抖动,她就知这个好朋友正在取笑自己,狠狠地嗔了他一眼,凶巴巴的道:「你别在这里说这个──」说到这里时,她的背脊发凉,丝丝恶寒以光速窜进她的心扉,像是被下了咒般她整个人僵住了,堵住好友的手不能施加半分气力,只能软趴趴的搁在方才的位置上。她总觉得背後有两道好比刀刃的寒光正准备刺穿她的背部。这种汗毛直竖、鸡皮疙瘩洒满一地的感觉似曾相识……还是她想得太多?
「冥,你觉得月的新拍挡如何?」上司说出的一句话,证实了她的猜想,缱绻她的冷空气是那个他所散发出的。
噗噗,心儿狂跳,喉头抽紧,她紧张兮兮地跟随着上司的视觉方向望过去,映入眼帘是那张朝思暮想的俊脸,不会是真的吧?由她踏进这里开始,他一直都在吗?她没想过他会在这儿,这个时间,他应该还在睡……
水眸一旦正视那道锐不可挡的厉目,她像是做了亏心事般立刻别开头及收回那只堵住好友的手。
他……在生气吗?
是因为……她的出现吗?
他是不是……不想见到她?
虽然她一直盼望见到他,但这刻的她却在害怕他会开口跟她说,她碍着他的眼。那怕是一个厌恶的眼神,她都没勇气去承受……她从何时起变得那麽怯懦的?捏紧拳头,遭了遭了,她现在这个反应太夸了吧,跟个被老公撞破奸情的老婆没啥两样……她、她究竟在做什麽?
在她如同见鬼般甩开头不看他时,寒流随之聚集,形成一股低气压,不只是她,就连带周遭的成员都受到影响,险些被寒气压到喘不过气来。
轻啃着小拳头的中指指节,怎、怎麽办?他果然在生她的气吧?
那、那她是不是该赶快离开他的视线范围?
心微沉,说到底,他始终都不喜欢她吧……
连看她一眼都觉讨厌……
那段同屋的生活对他来说,恐怕算不上什麽,说不定只是一段无谓的小插曲而已……
不是说好了要死心吗?她又乱想什麽?难道──还要继续惹他生厌吗?
她真的不想,真的不想这样……
至少在他心目中留下一个美好的印象……
为什麽她连这个都做不好?
难怪他会讨厌她……
难怪他会嫌弃她……
伫立在冥身旁的日轻叹,怎会来得如此不合时的?他刚想找藉口躲避寒气,岂料月来到,寒气竟不减反增……他是想看好戏没错,但没料到会出现这类情况,干麽会杀出这一号人物?这简直是早有预谋,哪会巧合到新来的拍挡就是自己的好朋友?Jehovah摆明清楚内情,这老板是唯恐天下不乱吗?把场面弄得这麽僵……他有预感侧边那位跟冰山无异的男人再待久些,便会克制不住冲出去杀人……到时血花四溅……不敢想像,不敢想像,不敢想像……
「冥,总裁在叫你。」偏头注视那神色冷绝的男人。
没反应。男人依旧顶着一张冷峻的脸孔,眼睛死盯着前方已经不再相拥的二人身上。
原来夺走她初吻的人就是那家伙──
「冥。」再接再厉。
没人回应。看来他正在努力散发出源源不绝的寒气。
「冥──」
还以为是什麽厉害的角色,原来是这种货色,真教他失望──
「很适合──」他故意把话尾悬在半空,朝她投下一记冷笑,颇具讽刺性的话便从那无情的双唇吐出,「你这种人。」冷冷撇下话,他甩开头,直往自动感应门去。
他不打算留在这里欣赏「久别重逢」的感人画面。
再待下去,只会徒增他的杀人意慾。
「月灵,你认识这个──」当海的视线触及她那双泛着水气的眸子时,刚出口的问话都给打住。
海一时看不过眼,当着众人的面前,厉声开骂:「什麽这种人?你是什麽意思?给我站住,把话说清楚──」
眼看那个逐渐远去的身影,心一度揪紧,双脚像是有意识的追着他。
她心里清楚,今日一别,她能遇到他的机会微乎其微,不把握这一次把话问清楚,她死不了心,她以为自己已经看开了,但当一见到他快离开她的视线范围,脑海涌出如潮般的思念,淹没了她的全盘理智。
她不甘心……
「冥、冥哥哥……等一下……」
他忤住,问:「有事吗?」
粉拳捂着心口,她问:「你就这麽讨厌我?」
也许是看不到他的表情的关系,她的胆子大起来,敢问出憋了一个多月的疑惑。这一幕似曾相识,她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都是在他後方,追赶他的步伐,然後喊住他。现在出现一样的场景是否意味着一切将终结?她不敢再想下去……
「你认为答案会是不?」低沉的冷笑声传进耳朵里,她尝试忽略这句话带给自己的震撼,「难道连朋友都当不下去?」
他不吭一声,跨步往前走。
「看我一眼都这麽为难你吗──」她差不多是用喊的──
呃──她在做什麽?这个只是刚浮出的问题,她怎会说出口的?「那个……我……」
她正想补救方才的「失误」时,面前的男性肩膊轻颤动,彷佛是在忍笑似的,她还没了理解他的行为时,他转身,以正面对着她。
那张俊脸上弯起了个嘲弄十足的笑弧,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透着令人害怕的冷漠,那、那个人真的是他吗?
他伸出手抬起她的下颚,强逼她眼中只能看着他,魅惑人心的黑瞳笔直地望进她的灵魂深处,那目光彷佛能贯穿人心,盯得她慌乱,且以老练的指法抚过那粉嫩的唇瓣,「就是啊……」他拖长话尾,凑近她的俊脸呼出的热气,落在偏凉的肌肤上,带来异样的刺激,她不能就此着迷,这一定是危机前的先兆,她不能分神的!
注视她的目光忽尔转柔,连口吻都变得温柔,可薄唇溢出却是讽刺至极的话。「还是你想继续那种关系?」
她清楚他在说什麽。
不,她不想──
「要是这样的话,我不介意配合一下你──」她还没开口说不,他俯身,薄唇罩上她的,不容她拒绝,另一只大手没闲着,搂紧她的腰际,让她柔软的身段与他的完全契合,没丝毫空隙,让他感受到想念已久的柔软身躯外,而她也挣扎不了。握着她下颚的大手移到她的後脑,施予力度,要她的唇更加贴紧他的,他肆意侵略她的双唇,不见得有半分柔情,长舌灵巧地挑开咬着下唇的贝齿,肆无忌惮直闯禁地,技巧地与她的舌纠缠,掠夺她口中的芳甜。
此刻的他如同一只猛兽般掠夺她的一切,以及──
彻底抹去那个男人在她身上留下的味道,藉以宣告他的所有权。
属於他的女人,怎可以当着他的面,接受其他男人的拥抱?他是要她逃开他没错,但没同意让她找上另一个男人──
还要笑得这麽灿烂,是想让他吃味吗?
如果她的用意真是如此,那她计划成功──
他的确萌生了危机感。
他好想现在就把这小娃直接吞吃入腹,免得她又四处跑动,惹来一班情敌要他呷尽乾醋。
但现在的他不行──
不,只要一天那个他不肯信任他,她都会有危险。
无了期的斗法,何时才完结?
虽然她被吻得迷迷糊糊、晕头转向,但小脑袋里反覆回荡他刚说过的话,一次一次的放大,一次一次的逼近。
他是戏弄她的──
她的全身僵直,手脚发冷,也不知从哪里来的气力,竟能推开他的拥抱。
啪的─声唤回他的思绪,她何时挣开他的?手背轻擦过发疼的左颊,猜不到那只平日任人好生欺负的小白兔,今天竟像只小野猫般发恶──
是怕被那个「初恋情人」发现吗?他刚才还心疼她剪掉那头长发,看样子是他白担心。光想到她跟那个男的旁若无人互拥抱住,他就很不爽,纵使乘得机会享用那属於他的粉唇,他还是不甚高兴。
「我……呃……」她盯着刚刚掴了他巴掌後,还在发抖的小手,怎会这样的,怎会把事情弄致无法挽救的地步……
他欺身,拇指轻抚过那被他吻得红肿的唇瓣,扬起唇角,扯出一抹足以颠倒众生的魅惑笑容:「女人,你还是那般天真。」
「对、对不──」
「我已把话说清楚。别再打扰我,尽快把你的行李及那只狗带走。」搁下话,他便走进升降机下楼,剩下她一个人在发呆。
******
第九章
别再打扰我,尽快把你的行李及那只狗带走。
她记得他是这样说的──
像是按错了重复键,脑海持续播放着他最後说的那句话,她没法从震惊中抽离──
「月灵,你喜欢那个叫『冥』的男人?」他一句话就换来她的眼泪,而她最後还追了出去,回来时顶着一张苦瓜脸,像是快要哭般……
「阿、阿海,你怎会知道?!」不会是让他撞见那一幕吧?一想到自小认识的好朋友亲眼目睹自己跟人接吻,她就感到不好意思──而且那些被嘲讽的话……她不想让阿海担心她……曲起小指,轻滑过那被他吻过的唇,那天的吻,是他取笑她愚蠢的另类方式吗?一早死心就好,为什麽还要跑去问他自取其辱?还嫌受的伤害不够吗?她真的很笨很笨……
「月灵,你没事吧?」
「阿海……别再谈那个人的事……我不想听……」她敛下眉,半掩去那落寞的眼神。她不想再想起他的伤害,只想好好牢记住从前的美好回忆……为什麽她连这点都做不好……为什麽?她好恨这个没用的自己……
垂下的双肩烘托着那瘦削的身躯,映得她更加可怜,活像个被遗弃的小女孩,看得他心头发疼,他上前温柔的拥着她,像是哄小孩的轻抚她那头柔软的黑发,「好好好,我不再多问,月灵也不要再伤心,我会陪着你的。」
她回抱他,小脑袋贴着那温暖的胸膛,缓缓合上双目:「谢谢你,阿海,你果然是我的好朋友。」如果睡醒後能忘记一切的事就好……
「嗯。」下颚抵着那搁在她头顶上的大手上,他斜睨地上的白色大理石地板,眸子里闪过一丝痛苦的光芒,她只当他是好朋友,即使他为了她闯进不该到的地方,结果都是一样,她的心里从来就没有他……继那个常在她记忆中出现的小男孩後就是这个人吗?难道他就不能名正言顺当上守护者的角色吗?
这一幕已被一部置在房子某角落的微型监视器给拍下,影像传送到某人的电脑去。
「画面够清晰吗?需要再调教观赏角度吗?」婺单手托下巴,仍余下几分英气的脸庞上扬起自信的笑容。
冥置若罔闻。「你还是男子气十足。」
言下之意,即是她当上「女人」、肚里多了块肉後,她还是像个男生。
「那这样呢?」纤细白指有气无力的把数丝不听话的发撩到耳後,露出那只长至下巴的耳环,气若柔丝的勾起唇畔,露出一个病恹恹的少女笑容。
「造作。」他不留情面作出批评。
「你还未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她正色道,不再「装模作样」,反正只有一个人曾说她像女生……
那个偏偏不重视自己的男人……
「你这带球跑的背叛者还有闲情揶揄我?」充满威胁性的话语丢到她头顶去。
「当然,你已答应了护着我直到孩子出生。」而条件就是给他弄这个……是另类关心情人的方法吗?她不予置评。
「你不怕我食言?」
「你向来一诺千金,我信你。」。
正是一诺千金成为他的漏洞,给那个他用作试探他的工具。不过斟酌细想,就算没了这个当踏脚石,那个他总会找到方法寻找他的弱点。
话锋一转,她问:「很吃味吧?」
老实说,这是他自找的,谁叫他把人给赶跑,这是她蒐集得来的资料,为了能成功「贿赂」鼎鼎大名的冷面帝王,她当然得花些心思,正因为肚里多了块肉,她不能再跟平日一样乱走动。
那个他不会放过她的,而Jehovah都不会欢迎她,正因陷入孤立窘迫的境地,她才找冥帮忙,只要有他保护,她跟孩子都会安全。
嘭的一声,拳头击中墙壁,墙壁平白多了个凹痕,眼看那已落在地板上的石灰粉,她心头一凉,手轻抚小腹,为了孩子,她还是少管闲事好。
「你给我闭嘴。」收回拳头後,他是这样说的,不要得的目露凶光恐吓她这个孕妇。
「好。」孩子啊孩子,千万别学这个人,连亲生父亲都不能学,学她这个母亲可好,反正母亲怀着你时都被人说跟男生无异。被他盯上的女孩真可怜,说不定会经常遭到暴力对待。
说起来,他用不着做到这一步,因为Jehovah是想找出他的把柄,藉此掌控他的一切,只不过是拿个抵押保障自己的利益不受损,Jehovah才不会作逼虎跳墙这类蠢事,说不定Jehovah会对月很好,以博取信任,奴役冥一辈子。冥这次的想法有欠周详,才会弄成这种难以收拾的状况。不过她是不会告知他这个,因为她还需要他的帮助,她也有她的私心,为了肚里的那块肉,她不得不这样瞒下去。
不过她会想办法让他们相处久些,以作补偿她对同伴的隐瞒,也藉以做个好榜样给未出世的孩子看,胎教是不可忽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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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铃──
电铃声持续了五秒,戛然停止。
别说被拜访人家毫无反应,就连半分动静都没,大门深锁。她不肯善罢干休,再次按下电铃。
铃──铃──
不耐烦的拉了拉及膝的米白色羊毛长裙摆,他不是要她趁早收拾行李吗?星姐姐说过他这几天没有工作,为什麽还没有人应门的?这个时间……他应该睡醒才对……
当纤细的指想再按下电铃时,喀,黑色的樱桃木大门应声而开,门後伫立着一个冷凝着一张脸的他,他额际满布细汗,黑色的发尾同样地沾满湿意,像是刚从水里爬起来。
「到了?」极为沙哑的低沉嗓音响起。
连嗓子都不像平日的……他是不是生病了?
「你」这个字的嘴形甫成形,她的手肘就被他一手箝起,微一使力,将她拖进屋里去。
然後,砰一声关上门。
而接着门内的状况是,他两手支着墙壁,分别搁在她脑袋的两边,令刚好困在高大的身躯跟墙壁之间的她,被那浓重得要命的男性的炙热气息欺压着。此刻他那双眸子异常迷蒙,像是罩了层水雾般,看着她的目光涣散,呼吸声不如平日般平稳。这样的情况与及这个陌生的他害她不禁有点紧张,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他看起来不太对劲。
「你、你没事吧?」她抚上了他的额,探出了惊人的体温。
那贴在额上的小手偏凉,稍微舒缓了高温带来的不适感,他直觉往偏冷的地方靠去,不只头颅连眼皮都沉重得如同有几千斤石头压在上方般,气力像是瞬间掏空,浑身使不出半分力来──
「赫──」她惊呼一声,才只不过才刚抽离手,高挺的身躯如失去了支撑,笔直地栽到她身上,高大身躯的重量全数转嫁到她身上,她勉勉强强才撑得住这突然加诸在身上的重担,她尝试忽视那缱绻在颈窝间的灼热气息,「冥、哥哥你撑着点,我不够力扶你上去──」她连忙脱下鞋子,吃力地移动那沉重的身躯,将他右臂自後方越过她的肩膞,背着那比自己高好几个头的他往前去。
每踏一步都艰难万分,可堪得上为寸步难移,差不多要耗尽全身的力气才挪得动他,从来没有人告知她男人是这样重的,之前是领教过没错,但他那时已经在床上,不像现在要她抬他上房休息……
瞠目瞪着那条通上二楼的楼梯,她思忖能背着他上一层的可能性,光是由玄关走到梯间,她已经香汗淋漓。
不管那,咬紧牙关,她豁出去──
一点都不重一点都不重──
她踏踏踏只不过跟平日一样上楼梯,一定做得到的──
「呼──」松了口气,几经辛苦终於来到那扇银灰色的大门前,她这刻的确很佩服自己的毅力。
扭开门把内进,双脚一碰到羊毛地垫时,那舒服的触感及任务完成的成功感令她一时松懈起来,忘了身上还有件重物,顷刻间,所有气力给全数瓦解,疲累感迅速扩散至全身肌肉,她双腿一软,上半身往前倾,眼看双膝快要着地时,腰间有道强大的力度及时扯住跌势,没让她摔个狗吃屎。
这一下冲力扯回她的神智,她愕了下,灵目瞧见那环在腰间的长臂时,更是一呆,「冥、冥哥哥,你没事了──」偏头一看,是那张熟悉不过的俊脸,与及那双异常明亮的眸子。
炯亮的黑眸正居高临下盯着她看,像是盯紧被抓着的猎物般,嘴角微微上扬,带点邪气,那模样像是夜世界的帝王再现……出於生物的本能,她隐约察觉到危机逐惭逼近,要赶快离开这个「困境」才行。
「冥哥哥……你可以放手吗?」如蚊蚋般的声音旋即响起。
他依旧不吭声,续以莫测高深的眸子看着她,像是非要害她头皮发麻不可。
小手抵着他的胸膛,使劲挣开他的怀抱,可是却碍於先前已耗尽全身气力,她这刻已使不出半分力来,背过身欲离去时,大手没预测越过她的身子环着她整个人。
他俯下身,头埋进颈窝间,灼热的呼吸益发贴近,敏感的皮肤顺着那一呼一吸而紧张起来。她怔住不敢乱动,既惶惑又期待的心情正在折磨她的神智,然耳畔传来低沉的笑声,「你想逃到哪?」
她全身僵直,连呼吸都止住了,察觉到浑身上下都被灼热的气息笼罩住,但背脊却意外地清凉,像是接触到冷空气般,她纤细的身子窜过颤抖……不──她不是套了件羊质长裙,不会觉得冷才对……难道是──
在她稍微意识到发生什麽事时,背後的拉链已拉到底,一大片雪肌早在她察觉到前暴露於空气中,炽热的唇落在她的纤幼颈项,既轻既重啃吻着,属於他的印记。她浑身一颤,侧过头欲探个究竟之际,另一只大手也没闲着,自後方伸出,捏住她水嫩的两颊,微一使力,将她的脸扳回前方。
「别看,用心感受就行。」那带磁的嗓音,带给她莫明的撼动,像是能蛊惑人心般,把她一步一步推向堕落的深渊去。凉意窜过耳珠,但很快就被他灼地的所取代,缓缓的啃着她,唇齿沿着她的耳背划过细致的肌肤,顺着颈项滑落至纤白细致的肩、白嫩的背部──
她忍不住闭起眼,呻吟出声,从未感受过的颤栗感觉一波波迫近。
直到冷空气袭向胸口,她才赫然惊醒过来,垂下视线一看,不看还好,一看竟发现身上的毛衣不知在何时给扯下至腰,露出薄薄的蕾丝内衣──
她被这骇人景象吓到全身僵硬、手脚冻冷,水眸睁得很大,下一瞬间,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竟能踹开他的怀抱,跋腿就跑,小手也同时间把垂落在腰间的衣衫扯到胸前,遮住已外泄的春光。
再待下去一定会被剥光光,然会被他诱惑到婚前失身──
更可况她看不出他是否出自真心的……
当她扭开门把以为能迎接希望之光之际,砰的一声门给关了,熟悉的气息自後方包围着自己,她敏锐察觉到一道锐利的目光正虎视眈眈盯着她的裸背,然她看到头顶上方那置在门扉的大手时,脑中警铃大响,她严重精神紧绷,缓缓转过身,不让他盯着她的背看。垂下螓首,她像是只陷入危险的小动物,一脸警觉的慢慢吞往後退,直到裸背接触到冷冷的门板。
「你要去哪里?」高大的身躯突然欺近,帅气的脸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凑到她眼前,轻易换来她的微微颤栗,骨碌碌的黑瞳溜到眼角,发颤的小手抓紧软绵绵的毛衣遮住胸口,但美丽的锁骨、颈项早已全暴露在他的目光底下。
「你、你你别过来……」另一只小手伸出想推开跟他的距离,但小手还未碰到他,已被他单手擒住,她惊慌失措,立刻伸出手拯救那只不幸被抓的手,毛衣因失去支撑而瞬即滑落,遭了──
正想挽救失误之际,他已单手扣住她的双腕,拉举过她头,她惊呼,直觉想掩着胸前的春光,小手无力地挣扎。这一动,反而令原本已摇摇欲坠的内衣领子更往外敞开,深沉的眸子随着她起伏不定的双峰游走,像是迫不及待地想吞了她。
大手抬起她小巧的下颚,要她正视他的眼睛,光是触及那锐利的目光已足以令她抖个不停,现在还要她与那双令人心慌意乱的犀利眸子对望!既然他给了她一个完整的答覆,也执意要赶走她,那他为啥要对她做这种事,为啥没急着推开她,反而靠得更近,害那死去的心复苏过来?她不是已经听从他的话,不再打扰他的生活了吗?为什麽──他真正的用意是什麽,她压根儿摸不着头脑……
「你不想要吗?」没料到他会问得如此露骨的,她羞红了脸颊,想拚命摇头却因下颚被制住,她只能小幅度微摇头,「我……」还未来得及抗议,话尾就被他的唇吞没了。
长舌灵巧地与她的纠缠,她没办法正常的思考,索性闭上双眼感受他所给予的一切,任由他予取予求,在他狂猛的吻下俯首称臣。
假若这是梦,那请继续下去,让她一直待在他的怀里,永远都别醒过来……
大掌扯掉她的内衣扣子,离开她的唇,他接着咬着她的锁骨以下,遗下一个个热情的吻痕。她娇喘出声,觉得自己快要承受不了,要不是他圈住自己的腰,她一定累得倒下。
一把撩起裙子,他抚上她的大腿,缓缓移至她俏挺的臀部,轻轻揉捏着,他要折磨她,迫她向他求饶。
「冥哥哥──」她低喊着,无助瞅着那张勾着抹邪佞笑容的俊脸,心里很慌、很乱。他在她下腹间不断撩拨着,激起她的热情,情潮翻涌。
「喊我的名字。」他满意地瞪着她因他而生的反应,啜吻着那雪白的肌肤,他霸气地道。
「冥……」她紧咬下唇,刚才不是喊过了吗?她又再被吻住,这吻,比先前更深,吻得她全身无力,思绪给搅乱成一团烂泥。
「夜磷,我的名字。」舐着她的唇瓣,他轻声说道,眷恋的目光扫视那曼妙的身躯,大手持续撩拨着她最私密的地带,她频频喘息,下腹间的空虚感掌管她的意志,未察觉到不合理的地方,只是出於本能地迎合他的意思。
「夜、夜磷──」
他低咆,扯开那件已然濡湿的底裤,瞬间释放满腔涨满的激情,贴近她柔软的身子,他进入了那禁忌的地带,一下下地冲击着她的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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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他的头痛得要命,大手捂着发疼的前额,该死的──都不知是谁竟敢把他家里的果汁换成红酒,当他察觉到味道有异时,已喝了一大半,然头痛不已,整个人昏昏沈沈,摇摇欲坠,连站都站不稳,而最後见到的影像……是她的脸庞。她?那现在人呢?环视四周只见地上自己散落的衣裤,他掀起身上的被子下床时,眼角瞄到床头柜上的台灯下多了张纸条,抽起它,鹰目扫过上方的字句,眸中闪过讶异之色,然他抬起眸发现近着门扉的白色地垫染了红──
黑眸半眯起,他敢断定那是血迹来,他竟在醉倒後对她做了这种事来──原来那个并不是梦而是她真的来过……拳头收紧,掐皱了纸条,他随意套上裤子跟衬衫後,夺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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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进门,他就见到闲静自若的Jehovah及脸露慌乱之色的婺。
不会是被抓到吧?但看Jehovah的模样又不像是……但他现在担心的并不是这个,而是那个趁他睡着时偷跑了的小娃。
「冥,真罕见,你也会主动来找我?」Jehovah笑言,轻松自若的态度跟弥漫於满室的沉重气氛毫不协调。
他不置可否,黑眸子环扫过有些许凌乱的办公室及正在努力整理地方的成员们,锐利如鹰的目光甚至连通往茶水间的走廊都不放过,可是始终找不到那抹熟悉的身影。那小娃跑了去哪?她偏要害他担心,是不?
「找人?」Jehovah问,但肯定意味占了不少份量。
「不是。」他冷声否认,黝黑的眼瞳闪过一丝慌乱。
「喔?你犯不着一提及她就精神紧绷……」Jehovah不怀好意的笑着,有意让下属的情绪更为焦躁,「要完完全全掌控一个人,不能夺走他的一切,抓着他的小辫子才能为所欲为。」
伴随而来是手下一张冷凝着的脸及倒吸一口气的抽气声。
虽然很爱看冥动怒的样子,但处於戒备状态及定要防他的模样,他讨厌,因为不够可爱啊。
「像是斩了他的尾巴,游戏就玩不下去。」Jehovah注视下属的脸,果然一个茅塞顿开、恍然大悟的表情破天荒出现在那张少条筋的冷峻脸庞上。
「你待在我身边已有一段时间,应该不会连这麽简单的道理都弄不明白吧?」
疑虑一扫而空後,低沈平顺且危险至冰点的声音响起,令人毛骨悚然。「她人?」
「被抓走了。」Jehovah笑谈风生的应答,彷佛有成员给抓走并不算是什麽大事。即是计划的一部份出了些许状况,都影响不到他设下的局。棋子早已齐备,只欠一个时机。天渊哥哥,你这次插翼都难飞。
他全身紧绷,很缓慢的吐出两个字,「是谁?」
「死敌。」除了天渊哥哥外,相信没有人敢公然惹他,还敢当众掳走他的人。
双眸眯得更紧,「斐格尔抓她干什麽?」
「详情问婺。」
为什麽把责任推到她头上去,想要她挡住杀气吗?「其实是抓错人。」婺硬着头皮接话。
「他们的目标是我。刚才一大班菁英份子突然攻进来,还手持强大的火力压境,由於事出突然,其他专业保全被挡到大楼外,不宜轻举妄动,所以只能眼白白看着他们抓了人跑。」她是得知Jehovah愿意收容她才特意回大楼,遇见月及把所知的一切告知均是巧合而已,她可不曾想过自己的出现会连累到月被捉去。
只不过衣饰、头发长度一样,两人容貌完全不同,但他们却抓错人了。
他下颚紧绷,眼神凌厉无比,终於吐出一句话来。「他们把人带到哪里去?」
「照我估计,目的地是斐格尔总部。」
有那个他在的地方。他不惜一切代价,只是为了找回她这只棋子……
「确定?」他眼一眯,迸射让旁人惧意丛生的寒光。
「对。」
他一把抓住婺纤细的手腕,锐利无比的鹰目盯着那比自己矮上一个头的婺,「祸是你闯,你要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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