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你先听我说…」没反应…大概还在想事情…
「光,那句话是没有有效期限的!」感受到光的身体一颤,果然说到重点了:「那天庄子的那段话不是那个意思…或许有些感叹的意味在,但是至少我没有那个意思!」对不起…居然又伤害了你:「或许有一天我真的会忘记我们的承诺,但是就算遗忘了,我也是一样珍爱着你啊!」
氤氲的泉水热气中,胸口相贴…两人感应着此起彼落的呼吸…
发觉搁在肩上的脑袋似乎在运转着许多其他事情,深怕光胡思乱想,於是又急忙继续:「如果…如果光很介意,那我就…我就开始写日记!这样我就会记得了!我会常常温习我们俩的回忆,这样…这样…可以吗…」心疼地收紧手臂…拜托…千万别胡思乱想…别伤害自己!
「光也可以常常提醒我!只要光想要什麽就跟我说,或者我遗忘了什麽…请你一定要告诉我…因为…」忧伤而紧张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因为我跟你不一样…不可能记得…所有的事情…」
「亮…」疲惫的声音…
「什麽事?」紧张…
「我在想事情,不要吵。」
「…」
竟然说我吵………嗯…我承认我很少说这麽多话,一直说还真的有些累。
微风轻送着时间,水中的倒影轻巧挪移…随涟漪,随光影。
光伸手攀上亮的脖子,原本搁在肩上的金色脑袋,滑到胸口…依偎着…这个举动让亮吃了一颗定心丸………看样子光并没有後悔把项链给了我的意思…
亮明确感受到光已经停止思考,但是似乎很疲倦…於是更加爱怜地抚摸着。
一阵宁静的氛围,两人谁都没再开口说话…
渐次隐去的薄暮光辉告诉亮…两人已经浸泡在水中超过一小时以上……刚刚一直在推敲光的心思,都没注意到…真的泡太久了…
「光,会不会晕?」其实我都有些晕了…
光依旧沉默,不发一语的寂静持续了半晌…亮感觉得到光的眷恋…
「我已经没那麽累了,亮…别再启动周了。」亮会疲倦的…
「嗯…」的确也差不多了。
「我不会要求亮去摘天上的月亮,并不是因为那麽深奥的逻辑。」
「嗯?」光刚刚在想这个?
「为了全球各地的沿海城市居民着想,我认为为了一己之私而引发海啸,是非常不道德的事情。」
闻言,亮首先僵住…随即笑了出来…果然是很贴近事物本质的思考模式…
会说出这样的话,代表我的光回来了吧。
「…所以…我真的可以收下妈妈的戒指吗…」些许犹疑…
为什麽突然提起这个…有什麽问题吗:「妈妈不是已经把戒指给了光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没有移动身体…只是嘴巴动着:「亮不介意吗?虽然知道这不是『某人』给我的定情信物,但是这样有重要涵义的东西,亮真的不介意吗?」亮吃醋的对象…真的不包括…我吗……
「…为什麽会这麽问…妈妈给我或者给光有什麽差别吗…况且当然是有重要涵义的东西,做妈妈的才会给自己的孩子…不是这样吗?」
「…嗯。」
「既然妈妈将光同样视为己出,那麽给光或者给我都一样吧…」到底怎麽回事…好像有哪里我没弄懂…
光将脸埋在亮的胸口,母亲的项链与自己的脸颊微微相贴:「也对…因为…亮并不知道妈妈当时说的话…」说起来也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妈妈…意思是妈妈将戒指交给光时,所说的话?」
「嗯…」神色一黯,要说出来吗…
亮依旧抚摸着心爱的光,知道快要讨论到问题的重点了…
「之前光不也是这麽认为吗,所以将獠牙项链给了我…正因为有特殊的涵义,所以才给重视的对象…妈妈也是因为重视光,所以把戒指留给光…」努力思索……蹙眉:「我不觉得有什麽不好啊…」光到底在想什麽…
「因为妈妈说…」唉…该怎麽开口…
亮凝神细细思量,到底是什麽事情让聪慧的光如此困惑懊恼……
彩霞漫天,斜阳亲吻着环山…残余的热情似乎想将山头的枫林燃烧兴旺…
「我想我终於明白了…」所以光会这麽痛苦…
光闻言一颤……
「傻瓜!光…真傻…」爱惜地抱紧,顺着背脊抚摸:「那是妈妈留给你的结婚贺礼,我一开始就听绪方先生说了。」
惊讶地瞬间坐起,凝视着亮……亮一开始就知道!?
亮看着光如此惊讶的神色…心中暗自叹息…随後实在很想抽自己一巴掌。
跟『小亮』在病房里解释事情始末的时候太过简明扼要…导致疏忽了许多细节;果然…光虽然让我顺利开口了,却无法顾及到自己的心情…而我也真是的,怎麽不在光出院後就立刻解释清楚…居然天真的满心以为事情已经结束了!
直到最近发觉光不对劲时,光几乎已经把自己逼得崩溃…
幸好…一切还来得及。
酷拉皮卡,我想我知道答案了……原来,光留在我身边不只是因为时间的誓言…是因为光用他的灵魂爱着我,我终於明白他对我的爱恋不是深浅可以衡量的…光用最贴近本源的想法,执着地遵循他所立下的『时间的誓言』,什麽事都以我的感受为优先考量……他从不会计较自己伤得多重、心有多痛…
「光,我们别泡了,原本十五分钟就该起来的,」牵起光的手,贴紧掌心:「来,乖,没事的,我们先起来再说。」
乖顺地让亮引领回到卧房,换上浴衣,感觉很疲倦……
「来…喝水。」亮递过一个陶土捏成的杯子。
光发现房间内附的两个陶杯虽然容量外型差不多,色泽也雷同,却明显是手工制造……有些许微妙的不同,却又有着和谐感。
为光的神情疼惜一笑…
一看到有趣的东西就很新奇地探索,像个孩子呢…不过光看起来有些累了。
「好多了吗?」片刻後,亮开口。
两人在枫木地板上欣赏着渐次隐去的绚丽彩霞……光觉得这一刻…即使不是夏天、不在草原,要在这里随风而逝也无所谓了…
今天…算是真的幸福了吧。
「光…对不起,当时太仓卒了,没顾虑到你的心情。」温柔的嗓音,解释着:「即使绪方先生没有告诉我,我也猜想得到…妈妈当时一定说,小光是自由的,不需要被塔矢家束缚…」
光今天已经惊讶到无法再惊讶了…於是静静地侧过头,凝视着亮。
「原本这是妈妈的心意,光也欣然收下了,却因为一场戒指误会,让光认为我爱着家人胜过光…」抿一口自己杯中的水,继续:「即使误会解开,但是我的行为已经成为事实,在光的心中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於是…光会站在我的角度接下去推想:不管亮吃醋的对象是自己还是莫须有的某人…很显然『在亮的心中,原来自己根本不重要』…」
光只是听着,眼眶渐渐泛潮…於是别过头去。
亮仰望着辉煌的暮色:「但是光即使受到伤害了…却仍然一心只在意我,所以又有了进一步的想法…认为自己接受了妈妈给予的『结婚贺礼』,对我而言也是一种背叛…然後把一切都归罪在自己身上…一方面认为不管自己以後会不会结婚,都不应该接受拥有这一层涵义的东西;另一方面认为『既然亮珍爱家人、既然自己在亮心中不重要…那样的话…戒指应该还给亮比较好』。」揉揉自己的太阳穴……真的有些晕,不是因为温泉,而是光的心思太过复杂:「但是我猜想,光应该已经答应妈妈会好好保存这枚戒指,於是在『答应妈妈的话』与『戒指应该还给亮比较好』之间挣扎…到这里我应该都没说错吧…」
侧头看向身边的光…泪水在光的眼眶打着转,紧咬牙关…最终依然滑落……
「傻瓜…哭什麽呢…光又没做错事,一切都是我不好…」拉过光的身体,最後看见光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蜷缩成一团…脸埋在自己的腿上…
亮神色一黯…原来在我以为事件结束的同时,光就开始伪装了…这个把脸埋在我腿上的动作…那时…是在光对我说爸爸说过的话的那一天吧…当时光抬起头时…已是笑容满面。
「傻瓜…对不起!对不起!」心疼地俯下身拥紧:「对不起…」
我真笨!整整两个月的伤害,怎麽可能在病房中稍做交谈,便能轻易弥补…我什麽都没发觉…让光一个人强颜欢笑…我真是太迟钝了!!
爱怜地抱着,此刻除了能给予拥抱以及安抚,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很对不起…」
两人蜷缩地抱成一团,亮张开双臂,尽可能保护着光,用身体包裹着光,彷佛害怕再有任何伤害加诸在光身上。
「对不起…」最後连亮的眼睛也微微泛潮:「光,哭出来吧…不用忍耐…」
都是我不好,明明就知道光受过那麽多伤害,心思比一般人纤细,竟然天真的以为整整两个月的身心受创…能够用三言两语弥补…
一直到傍晚的东方天空出现了第一颗明星,光才渐渐止住呜咽的哭泣…
「光…光…」心疼地蹭着光的脖子:「对不起…」反反覆覆,还是只能道歉:「光当时一定很害怕…每天都很害怕…对不起。」
身下传来闷闷地声音:「…我…从来没有怕过…」
「光…」稍稍松开了手…
随即感受到周围的空气染上排山倒海的哀伤…哀伤的中心源自光…
「光?你怎麽了?」所有动作瞬间停顿:「光…你的意思是要我别放开吗?」
保持缄默。
因为我永远无法说出…请求亮…类似『不要离开我』之类的话…
「我知道了!我不放开!绝不放开!」再次收紧手臂…我做出那些过分的事情…光还愿意依赖我,让我抱着…光是真的从没有怪罪过我:「谢谢…」既然没有怪罪,又何来原谅之说:「对不起…谢谢…」
光的心…即使受伤,却依然高洁…反观自己,居然伤害这麽完美的人…
「我从来没有怕过…因为是亮…所以我不会害怕。」依旧是闷闷的声音,却很真诚。
「这个傻瓜!怎麽这麽傻!」从今而後,我塔矢亮绝对不会再做出任何伤害光的行为!当然也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光!
就着亮的大腿,用浴衣吸乾眼泪,缓缓坐起身:「因为亮不是常常说吗…说我是『你的光』…」
红肿的双眼凝视着亮……亮心疼万分…
认真笃定的视线,望进翠绿的眼眸:「因为我是亮的光…我的身体跟心都是属於自己心目中认定的对象,我以这份归属感而自豪,所以根本不需要感到害怕。」
伸手抚上光依旧残余泪痕的脸庞:「傻瓜…」真是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了:「…就只因为我说过…你是我的光…就只因为这样…」为了我不经意的言语,光就做到如此地步…可见得光是多麽深爱着我…
疲倦地倒在亮的肩上…浅浅呼吸…
「…光?」累了吗?好像很困?可能头也很晕吧…
「就只因为这样啊,我永远属於亮…身心皆如是。」
语末只剩下微微的呼吸声,星光与彩霞在金发间交错…光已经疲倦地沉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