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烈火狐仙(中篇小說) — 第五章

小浣伊在伤好之後,我和她一起去找那个男孩阿生,我躲在暗处,听着浣伊和阿生的对话。

阿生一脸悲伤、伤心欲绝的样子,一个快满十三岁的男孩,在失去母亲之後,一夜之间,忽然长大了!他真正认识到这个世界的现实与无情,没有钱,生命轻贱的连狗都不如,不管阿生向大夫死哭活求,求求他救救母亲,大夫看也不看阿生一眼,叫人打了他一顿,把他轰出去。

母亲最後还是死了,没了母亲,这世上只剩下他一人,他除了悲伤,整个脑子空空的,啥也不想。

阿生越想越气,大夫那见死不救的嘴脸,在他脑海不断放大、不断放大,那眼神、那嘴脸如历目前且清晰无比,「没有钱,免谈!你再不走,休怪我不客气!」

阿生一脸阴沉,从床底下找出一把锋利的短刀,那是他存了将近十年的零用钱,买的两把短刀,连母亲也不知道。一把在草丛中不见了,剩下的这把比杀白狐的那把还要锋利。阿生想着要去大夫家,把那个见死不救的大夫杀了,然後隐姓埋名,亡命天涯。反正这个世上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到哪里去都没差。只要一想到这麽坏心的大夫,竟能心安无比地过着奢侈的日子,收红包收的不亦乐乎,没钱的病人,他正眼也不瞧一眼,这种人居然能活在世间,他就无法忍受。

这时小浣伊以女孩的模样出现在阿生面前,阿生突然见到她,有点反应不过来。

「你怎麽来了?」他声音淡淡的。

「我来问你一句话,问完我就走。」

「什麽话?」

「你有把我当朋友吗?」小浣伊问。

阿生看着她,良久,「我并不需要朋友,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为什麽?」

「你是白狐?对吧?」阿生问。

小浣伊心一惊,内心寒了几分。

「你怎麽知道?」

「我在草丛里,没多久一个男子来救你,你当时看我的眼神,我後来才知道的。」

「所以你当时并不知道我是白狐对吧?所以你并不是故意要杀我的,对吗?」小浣伊带着希望的口气问。

阿生无神了两秒,神色落寞,「已经不重要了,反正我娘已经死了,就算有钱也来不及了。」

「你还有我,我是你的朋友,我会陪着你。」小浣伊说。

阿生哭了。这是小浣伊第一次见到阿生流泪,因为阿生说『男孩有泪不轻弹,伤心的时候,就什麽也不想,想一些开心的事情….』

小浣伊从没见过阿生哭过,想必这次他真的很伤心。

「我那样待你,你还要和我做朋友?」阿生说。

「嗯。因为你是我在这世间第一个朋友。」小浣伊说。

阿生一直凝视着她,维持着看她的眼神,很久,浣伊看不出阿生到底在想什麽?虽然他在看她,却像在想事情。

「我没有资格和你做朋友,你应该有很多朋友吧!少我一个应该没关系,那个救你的大哥哥是你朋友吧?」

小浣伊生气地流眼泪,「你为什麽要说这种让人伤心的话?你明知道我很看重我们之间的友情。」

阿生失神地发呆,「对不起,我很抱歉。」阿生走过去抱住小浣伊。当阿生要走过去的时候,我差点就要出现阻止他对浣伊不利,後来他们两人拥抱在一起,哭成一团,我便停止了。

小浣伊帮阿生处理母亲的後事,并且赠给阿生一些银两,「你要好好活着,你不是说伤心的时候,什麽也不要想,要想开心的事?」

「我没有开心的事。」阿生说。

「那你就想我,好不好?和你在一起的这一段日子我很开心,我相信你也和我一样,我会想你的,阿生,有空我也会来看你,你并不寂寞,所以你要好好的活着,好不好?」小浣伊说,说到最後因为哽咽,最後几句模糊不清。

「浣伊….」阿生似乎被浣伊的话牵动,心中一片炽热,浣伊靠近阿生的脸,樱唇附在阿生的唇上,轻轻吻了阿生,阿生身体轻颤了一下,内心震撼的厉害!那一吻很轻很轻,像蜻蜓点水,却让阿生永远难忘,一种新的情愫从阿生灰暗忧郁的心中慢慢茁芽慢慢生长….

浣伊舍不得似地看着阿生,「我会回来看你,你要等我。」说完,浣伊笑了。看在阿生的眼里浣伊的笑容乾净无瑕的有如一朵清莲绽放,很美很美。

浣伊和阿生,从此变成很要好的朋友,感情比以前还要甜蜜,阿生也将替母亲报仇的念头暂时抛在脑後,因为----他不想失去浣伊。那天浣伊给他的一个吻,让他恍然大悟了自己对浣伊的感情,爱,要在离别时,才能深刻认识到它。

他们在一起生活,浣伊索性不认真修行了,她就爱待在人间陪着阿生,天底下没有什麽比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还快乐了。

浣伊什麽也不想,和阿生相爱着,我冷眼看着这一切,「浣伊你要想清楚,和人类在一起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我说。

「反正我也过不了八十劫,从古至今能过完八十劫的狐族少之又少,与其这样,我不如和阿生在一起,至少在变成普通的狐狸之前,我至少知道什麽是爱。」

「你、」我生气打了浣伊一巴掌。

浣伊怒瞪我,「我的事不用你管,你是我的谁?又不是我男友,你少管我!」

「我担心你真的变成普通的狐狸。」

「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你母亲不是对你有很大的期待?你少和我接近,免得被我影响。」浣伊说完生气地离去。

对嘛!我和浣伊只不过是泛泛之交,我干嘛那麽鸡婆?算了,看你和阿生能有什麽好结果?说是这样说,但是,我还是放不下浣伊,我无法不对她不关心,我一面解任务一面暗中注意浣伊,人类到底有什麽好?竟让你如此眷恋?

坐在天上的白云上面,低头看着人间,看着浣伊和那名人类男子相爱,她的脸上时常出现很满足、别无所求的笑容,心中有爱的浣伊,连我也觉得她变美丽了,爱情的魔力真大,竟可以改变一只狐狸,我以前不特别觉得浣伊美丽,只不过有点可爱而已,可在她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心灵被爱充满的幸福感,像光圈一样淡淡地围在她周身,那景象是我从未看过的景象,到底情是什麽?我不懂,却很好奇。我也想像浣伊一样体会那种爱,虽然会有痛苦,但爱可以包容一切。那种感觉,究竟是怎样的?我好想知道。爱情真的胜过当神仙吗?我又想起了武爱上人类女子的故事…..

我一直在用浣伊的情去分析感受情是什麽?心一导师说我们可以爱人爱狐族,但要从爱中去学习、去领悟,把那份爱昇华成无私的情感,要把‘我’忘记,让爱纯粹….

原本浣伊和阿生在一起,故事应该到头了,从此之後两人就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然後结束。他们每天都很快乐,每天都像刚在一起时的第一天那样的甜密,但是好景不常。人间这个时代正逢乱世,是妖魔横行的时代,除了妖魔横行,人间的恶人也比从前任何一个时代还要残暴的多,邪恶的多,想在这片乱世中过着幸福的生活,谈何容易?

吴阿生在一次去山上砍柴、采奇珍异草的路上,不知不觉越走越远、越走越远,路面越来越荒凉,最後迷路了。吴阿生被一只蛇妖变做的女子咬死,在阿生被蛇妖咬死的那一瞬间,正在家中织布的浣伊,突然之间心口剧痛,痛苦难当,呼吸暂时停止了几秒,浣伊叉指一算,算出阿生有危险,她快速用法术飞去山上找阿生,阿生平常都在固定的山上采药砍柴,浣伊自然知道在哪座山。

浣伊找到阿生的时候,蛇妖已把阿生吞吃到一半,从下半身开始吞,浣伊心痛又气愤,她变出破心剑把蛇妖打伤,蛇妖不得已只得先把阿生吐出来,化成人形,跟浣伊打在一起,蛇妖道行和浣伊差不多,但浣伊只要生气的时候,法术就会倍增,脸看起来也很可怕,一种勿靠近,否则後果自负那种可怕的氛围,就连我也畏惧三分。

浣伊打赢蛇妖之後,本想杀了蛇妖,蛇妖对她使诈,一个不注意就不见踪影,浣伊心系阿生的情形,无心追赶蛇妖,反正蛇妖已受重伤,过去看阿生的情形,阿生已经没了呼吸,浣伊用法力帮阿生续命,一时之间,两百年的功力消耗的很快,浣伊一脸苍白,脸色比纸还要白,阿生总算从鬼门关救回来,阿生虚弱地看着浣伊,却只能睁着眼瞅着浣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两百年道行毕竟太浅,浣伊心有余而力不足,浣伊用密语召我来,我看了阿生的伤势,神色凝重,思索着要怎麽说才不会伤浣伊的心。

「他没救了,你耗费八成的功力救他,也只是暂缓他的死亡,他终究得死,值吗?」我说。

浣伊看着我,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值!」她身体颤抖着说「我爱他,就算牺牲我的命,我也愿意。烈火,你可以帮我吗?」她眼带乞求地看着我。

「我也才四百多年的道行,帮不了多少,除非你把你的真元放在他心脏里面,这样他还可以再活十年,但你从此却打回原形,变成一只普通的狐狸,此生难再修行,只能以一只普通的狐狸终老,寿命结束之後,堕入轮回。」我冷静地说。

浣伊心中也很害怕,一只普通的狐狸?而且不能修行?因为没有真元就不能修炼,浣伊一直看着阿生发呆,发呆很久-----很久-----时间对她来说已没任何意义,她陷入长考-----。我不知道浣伊心中在想什麽?只看见她凝视阿生的表情充满了眷恋,很深很深的眷恋,那种眷恋之情并不会比母爱还轻,好复杂的情,我分析不出它的全部,只知道她眼里有着痛苦,而那痛苦却是因为极深的爱所产生,不舍、眷恋、痛苦,看着这样的浣伊,我的眼泪也流下来了,我没有爱过一个人,目前连女友也没有,为什麽没爱过人的我,也被浣伊的情感动了?

「好,我愿意。」浣伊说完从她心间拿出一颗发着强烈白光的球体,那是她的真元,球体缓缓悬浮在半空中,晶亮的白光,亮度比夜明珠还亮无数倍,它经由阿生的口,慢慢送进阿生的心脏处,最後固定在阿生的心间,不动。

「烈火,我知道你有造梦的能力,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给阿生一个好梦,把所有他记忆中关於我的美好回忆,改成一只白色的普通的狐狸,好吗?」

「你?」我不解地问。

「我想陪在阿生身边,就算我变成了狐狸,我还是想和他在一起,那怕只有十年。」

我看着浣伊,心中感到一阵刺痛,她为什麽这麽爱他?我为什麽觉得不舒服?「好。」我心中不是很愿意,可我的唇很自动地脱口而出说了这个字。

「十年之後,你打算怎麽办?」我问。

「十年之後的事,十年再说。」浣伊说。

「烈火,谢谢你,你人真好,如果我没认识阿生,我想我应该会喜欢上你。」浣伊说。她的眼神好清澈。

我低头微笑,心里有点高兴,也有些酸,这句话听起来像是赞美却偏偏是讽刺,是啊!如果你没认识阿生的话。

「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你要陪阿生,我陪你。」

就这样,我们三个人的生命连在一起,度过了平静的岁月,那是一段看似平凡却很舒心的日子。浣伊因为不能变成人类,明明喜欢却不能拥抱,明明爱着却不能亲密,不能做一般情侣可以做的任何事情,阿生只把浣伊当宠物看待,虽然很疼她,但她对阿生而言只是一只宠物。

终於有一天,阿生还是爱上了其他的人类女子!

然後阿生结婚了!新娘很贤慧也很漂亮,同时也很照顾阿生并且爱着阿生,如同还是人时候的浣伊爱着阿生那般的爱着。

阿生应该很幸福吧?他应该很幸福吧!浣伊在心中问着自己。他总要传宗接代吧!总要有自己的血脉吧!这些我都不能为他做,我能做的就是帮他找一个代替我爱他的女人,这样我就放心了,无所求了。真的,无所求了。

「走吧!」浣伊对我说。

「时间还没到,才过一年多而已。」我说。

「够了,我很满足了,烈火,带我走吧!」

「烈火,你不是跟我说,你不会离开我,要和我在一起,不论我变的怎样?是真的吗?」已经变成普通狐狸的浣伊问我。

「是的,我到现在还是这麽认为。」我看着浣伊,我感觉我的眼睛温温热热的,我不知道我爱不爱浣伊,我只知道我已经习惯和浣伊在一起,没有她在我身边,我经常觉得好孤单,是内心孤单,即使我处在一堆狐族朋友里面,那种孤单并不会因此而减轻一分。

我抱起浣伊,瞬间飞上穹苍,飞回狐族领域。01010101010101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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