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被送到医院时,何雪白里透红的肌肤,脸、掌心和耳朵,嘴唇、口腔,睑结合膜、指甲,这些因微血管密布而呈现红润颜色的部位,通通转变为深黑紫色,像是死亡已久的屍体,她昏迷不醒,直到抢救过後,终於脱离险境。
医生无法解释这突发性的病症,是否是因为,手术过程中有瑕疵所引起?
最好是回到原开刀医院,重新做全面检查,对何雪最恰当。
代表夫妇心急如焚,四处张罗转院事宜,何雪的性命优先,顾不得再次中断学业,对她的影响。
隔天便要将她往北送。
勇志赶到医院时,她瘦小手臂上插着点滴管,像是溺水,被救上岸的人,迫不及待地用力呼吸,这赖以维生的氧气。
大家竭尽心力想要给这朵枯萎的小花养分,阻止它向地面倒去枯萎。
进入病房前,勇志已经得到告诫,千万不能打扰她休息,纵然她醒过来,也要避免说,做出,令她心情激动的事。目前,她是一片玻璃,布满龟裂痕迹,轻轻一碰便会碎裂,无法再恢复原状。
她需要全然地平静,勇志连呼吸也小心翼翼,坐在病床旁边陪伴,因为知道在病房里,包括外婆在内都必须保持肃静,他不走出去,谁也无法带走他,於是安心坐在椅子上。
专注凝望着这个安妮口中的妹妹,困惑为什麽自己心里竟然会有,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换取她康复的想法。
他摸着左边胸膛,不必刻意运动,躲在胸骨底下心脏的鼓动声,是如此有力,用耳朵去听,会像是天公生时,绕街的阵头,锣鼓队敲鼓般地清脆响亮吧!
能不能将力气从身体抽出来,像是输血一样灌入何雪心脏里,那怕是500cc,不,不断抽取到填满她整个心房都行。
反正他所拥有的精力,过剩到,不想办法消耗,便会伤害到自己的地步了。
雨才停歇不到一天,稍微喘口气後,再度窸窸窣窣地飘落,在它变成豪雨大量倾倒之前,微微溅进病房,滴到何雪脸上,勇志急忙把透气窗关上,用面纸擦拭在她额头上,那不知是雨的细丝还是汗的水分。
在离她嘴唇最近位置时,他情不自禁,俯下去亲吻她灰白的嘴唇,浅浅吸吮,令她的唇泛起微微粉红色,呈现出爱情的颜色。
如果不是在嘴唇交触的时候,何雪伸手搂住了他,就只是单恋而已啊!
两个人有默契地不去问,这个吻为何而来?勇志难得羞涩,再不敢看何雪第二眼,蹑手蹑脚地从病房离开,到外头去告诉她母亲,女儿清醒的好消息。
「好饿,我想吃点东西。」
何雪像往常向母亲撒娇,寻常不过的食慾,听在她耳朵里,是女儿想生存下去的积极慾望,她欣慰地露出笑容。
「麻烦你照顾一下小雪,我去去就来。」
在这个空档,他们又接吻两次,一次是何雪要求,刚刚发生的太突然,请勇志来一次,可以清楚存入记忆中的吻。
「因为你是老手啊!」
何雪相信勇志有足够经验能做到。
睁大眼睛,注视勇志贴近自己的整个过程,直到交触瞬间才闭上。
五秒钟的吻,让她心跳狂乱,平坦的胸口剧烈起伏,大喘气地,像是呼吸陷入困难,勇志紧张地想按下叫人铃。
「不要按啦,很丢脸耶。」
她在勇志按下前叫住他。
「你没事吧?」
何雪笑着点了点头。
嘴唇再次对上,是勇志扶着她平躺後,在她唇上轻轻一点,怕有意外,速度之快,像是一眨眼。
何雪母亲拎着两个便当回来时,两个人手维持紧握,她不以为意,彷佛早预料到这天会到来似地,随他们在自己眼前,亲昵用眼神传达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