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面,担任内科主护的丽珍因为突然而来这一家子手忙脚乱,不但要帮这比较稳定的两大两小上点滴、抽动脉血,还得安慰两个逐渐醒转的小男孩。
蔡佩如这时感到安全,才突然崩溃,在诊间嚎啕大哭。
安恬恬完全帮不上忙,虚弱的躺在某张推床上吸氧气。她只想哭,觉得自己很没用,居然造成大家的负担。
高慎知处理完两个老人,出来探视安恬恬。想安慰她,安恬恬只是虚弱的摇摇头。她後悔把高慎知耳提面命的话当耳边风,自以为是冲上去想做英雄。
检查过後,蔡佩如一家子一氧化碳浓度大约都在20到40中间,由於每个人都有短暂意识丧失及头痛头晕症状,因此连络高压氧舱进行治疗。
一氧化碳中毒的治疗方式,主要就是用氧气代换,加速一氧化碳排出。高压氧是最有效的治疗方法,但高压氧也并非没有并发症,例如耳膜可能因压力破裂就是其一,快速加压有可能造成压力失衡,也必须小心压力造成耳鼻疼痛、甚至视力改变的状况。
过了十分钟,安恬恬的一氧化碳浓度也出来了。居然高达百分之十八。
安恬恬皱着眉,自己真的好没用。
高慎知说:「恬恬,不要担心,不会有事情的。我看你也进舱使用高压氧好了。」
「我、我不要。」再增加大家的负担,安恬恬也没脸见人了。
「你要乖乖的。」高慎知说:「听我的话。如果你有甚麽三长两短,我要怎麽跟你妈妈交代?」
「你要跟她交代甚麽?」
高慎知没有回答,别过脸去咬着嘴唇。
安恬恬整颗脑袋迷迷糊糊。实在分不清楚,他是真的这麽说了,还是又是一氧化碳中毒的幻觉。
高慎知将安恬恬押进高压氧舱,在高压氧舱外面,他严肃的盯着监视器。老奶奶状况最差,已经插上气管内管,必须进独立卧舱。因为状况不稳定,也必须连接心律监视器,高慎知就坐在舱外监看。
他穿着急诊的深蓝色工作服,颈上挂着听诊器,腰间则配戴对讲机和呼叫器。和一般所认知的医生形象不同,缺乏温文儒雅的气息,反而弥漫一股肃杀之气,就像是刚从前线冲锋陷阵回来。
安恬恬在密闭的高压氧舱,和一氧化碳中毒的一家四口排排坐,显得有点紧张。这里面原来这麽封闭,待久了真会让人发疯。
瓷白色的舱房阻隔,使安恬恬看不到外面。看不到高慎知透过监视器,正在观察她。
只有这种时候,他敢明目张胆看她,平常多几眼都让他觉得是犯罪。国中发生过的那件事,已经藏匿在他潜意识,形成挥之不去的阴影。
可惜他答应过,绝不能告诉安恬恬。
好不容易,高压氧治疗结束,进舱治疗的患者获得解脱。安恬恬略为显得虚弱,但已不再头昏。高慎知没有理她,反去诊治其他患者。
这是理所当然的吧!安恬恬有点孤单,但她没有怨言,因为这是天经地义,高慎知身为医生,肩负着患者的性命,自然要先关心他的病人。
安恬恬没有想到,此刻她也算是他的病人。
「恬恬,你可以了吗?应该没有不舒服了?」等到把所有人都安顿好,最後终於轮到安恬恬。他走到她床边,位於急诊诊疗室的末端,放着超音波和心电图的房间,算是较为隐密的所在。
这个地方是淑君和秀慈特地贴心替安恬恬准备,体恤她因出勤受伤,给她一个安静角落好好休息。
这也是身为同僚唯一能替她做的了。
安恬恬立刻打起精神。「我没事了。」
「没事了,那很好。除了爷爷和奶奶,那一家子其他人也都出院了。」高慎知在深蓝色工作服外穿了一袭医师白色长袍,轻松的说着,专业的模样让人信赖。
「那我应该也可以出院了吧?」
「嗯。」高慎知说:「你先回家休息吧!」
「回家休息?」安恬恬颇惊讶。「可是我在值班中耶!这样走掉没关系吗?有找到人来接手吗?」
由於护理人力卡得很紧,虽然安恬恬一氧化碳中毒,高慎知也努力协调过了,却仍然找不到人来支援。
因为安恬恬一次值班就是二十四小时,要临时找人顶替并不容易。赵秀慈今天白班刚工作完八小时,明早还要接白班Leader,不可能叫她晚上来值夜。淑君则是当班小夜,现在正在外科诊间苦战,当然也不可能过来。
至於即将要进来专职的李嘉蓉,因为先前盘哥本来有用她取代恬恬的打算,高慎知原本不想找她,再江浩介再三保证绝不会这麽做的状况,高慎知找上李嘉蓉,发现她虽然排休两天,人却正在花莲无法赶过来。
只能让安恬恬继续值班了。
「恬恬,有事情我会call你。你先回家休息就好了。」高慎知打算一个人承担下来,安恬恬看起来这麽虚弱,要让她继续出勤实在不忍心。
「那我……待在值班室休息就好了。」安恬恬拉拉慎知衣袖。「帮不上忙很对不起,可是你……不要把我丢下来,也不要赶我走嘛!」
「我没要赶你走的意思,只希望你好好休息。」
「那就达成协议。」安恬恬笑了。「赶快帮我办出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