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今天带你去一个地方玩。猜猜看是哪里?」
顾子规穿着短裤短袖,手上抱着海滩球。
「海边啊?」我笑了,那麽明显的装扮,还需要猜吗?
我们坐上公车,到了海边的时候已经过下午三点了。
因为暑假,到海边戏水的人很多,顾子规牵着我的手,我们从堤防上小心翼翼的走下去,一旁长了一些不知名的野草,鬼针草顺势沾满了我的裙摆,他细心的替我一一拔掉。
今天的海浪很平稳,我脱下凉鞋後踩着浪花,他跟我一起走着。
「快要开学了。」他有些遗憾的说。「以後我就不能天天跟你在一起了。」
「嗯。」我也有些惆怅。「或者……」
「不不,去图书馆只会让我想睡觉而已。」我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顾子规压了压我的草帽,「风大,压紧一点。」
我笑着,停住脚步,环抱住他的腰际。「我爱你。」
他脸上有着欣喜,还有些激动的。
「我也爱你。」
海风很盛,空气里富涵盐分,吹得我的头发打结。
即便什麽也不做,我们也可以从对方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微笑。
「我想去学修机车。」他说。「我家外面的机车行正在徵学徒,师父说,虽然一开始的钱不多,但是等到我学成之後,自己开店,一个月要赚个五、六万不是问题。」
「嗯。」我不懂,但也知道读书绝对不是顾子规的出路。
「以後,等你大学毕业,我就可以养活你了,到时候,我们结婚,好吗?」他紧张的捏紧了我的手。
我偏着头想了想,「我现在不知道以後会变得怎麽样,但是如果我们还像现在这样,那,好。」
顾子规开心的欢呼起来,抱着我转了一圈,然後我们一起摔进海水里。两个人的欢笑声,引起了周遭人的注目,但我们不管,从来不曾管过。
一直玩到夕阳西下,我们站在公车站牌下,等着回程的公车。
海风忽起,我的遮阳草帽被吹飞,看着它如风筝一般高高飞起,又轻轻飘下,我忽然笑得畅快。
「我去帮你捡。」他开口。
「不用不用,你拿这麽多东西,我去就好,很近。要是公车来,让司机等我一会儿。」我拉拉他,让他留在原地。
快步走到一旁,我弯腰捡起帽子戴上。
这时候对向冲出一台机车,将我撞离地面,我失去意识。
醒来时,已经在医院了。
浑身无一处不痛,我还睁不开眼睛,却听见爸妈在走廊上激烈的争吵声。
流产了。
我?
日光灯很白,白的扎眼,白的……让人想躲。
流产……是什麽感觉?是跟我一样,浑身都痛的让人想哭吗?
我不能理解,挣扎着要起身,却让哥哥按下肩膀。
「医生说你有脑震荡,暂时不能下床。」他的声音乾涩,脸色很难看。「我倒杯水给你喝。」
转头看着四周,我只看见我的草帽躺在一边的椅子上,却没见到顾子规。
「来,喝水。」哥哥的手颤抖的扶起我。
「哥,」我觉得嘴唇完全不听使唤,「爸妈嘴里那个流产的人,是我吗?」
哥哥脸色苍白,几度要开口,但最後只是重重地点头。
怎麽会,我甚至不知道,那条生命的来到,他就已经离开了。
我还想要说些什麽,但又失去了意识。
之後,我再也没见过顾子规。
不知道是他没找过我,或是我父母不让他见我。
总之,我仓促的搬家、转学。
我们没说再见,但我知道,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