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跟那几位先生聊车聊开了,一时忘了时间,当他们说要离开的时候,我才猛然想起我要到台南去。
时间将近下午四点,我从新营休息站出发,没意外的话半小时以内我就可以下台南交流道了。
我把车上的反测速侦测器打开,它可以替我侦测前方的测速照相和像小偷一样躲在路肩的公路警察,让我可以放心地把油门往下踩,让引擎高亢的吼叫。
看着转速拉高,档位一档一档地往上变换,我想起坐过我车的那些女朋友,真的,她们每个人对我开快车时的反应都不一样。
苏玉婷在我开快车时会用双手把眼睛跟嘴巴同时摀起来,闷闷地说:『不要开这麽快啦……』
而蔡美伶是那个喜欢逞强的,『看你敢不敢开到两百?』她说。等我开到一百八的时候她就会说『好啦!我相信你敢,现在可以慢下来了。』
卢宜娟是比较冷静的那个,坦白说我看不出她到底怕还是不怕,她就是静静的,什麽也不说。
姚玉华呢?她总是最嗨的,会尖叫会大笑会一边闭眼睛一边说很刺激很恐怖,等速度一慢下来,她就会呼呼的大口喘气,像是刚搭完云霄飞车。
余涵香则是完全不让我开快车,当我油门踩深一点时她就会拉着我的衣服用老师在教学生的语气说:『不可以飙车喔。』
她的个性就是比较文静且极需安全感的。或许是因为家庭教育的关系,她的一生过得非常稳定,没有任何大起落,父母亲跟兄姐全部都是国中、高中老师,而她也是老师,只不过教的是外面幼儿补习安亲班。
刘雨青讨厌开快车的人,尤其是我。她根本没有给我开快车的机会,她说:『我不希望自己换男朋友原因是他因为车祸死了,我的人生不要有这种戏剧情节。』所以基本上她肯让我改车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那麽,林梓萍呢?
她是唯一没有搭过我车的一任女朋友。因为当时我没有车。所以她去搭别人的车了。(苦笑)
讲到这个就不得不称赞一下恒豪的老婆,她是个有车手灵魂的女人。除了她开车的技术很好之外,她的心脏真的比我们都还要大颗。
有一次恒豪为了公事出差到香港两天,回台北的班机是晚上十点半到达。她说要去机场接机,然後她忘了。
晚上十点钟的时候她正在家里编着要给恒豪的围巾,猛地想起要到机场接机,抓了钥匙上了车子一路猛飙,从木栅开到桃园机场只花了三十分钟。
重点是,她当时怀孕六个月。
本来以为这事可以瞒天过海,她不讲没有人会知道。结果她没讲,高速公路警察局讲了。恒豪收到一张红红的东西外加一张照片:「本高速公路路段限速一百一十公里,时速一百六十七公里,超速五十七公里。」
恒豪祭出禁车令,要她老婆做完月子前不准开车。
我则是大大地称赞了她一番,「你是女车神!」我说。
当然我不是在鼓励飙车,请不要误会。飙车不是好事,会害人害己,真的。
当我把油门放开时,速度表的指针指在一百七十的位置,然後迅速地下降。路上车子不少,但前进的速度还算可以,台南交流道就快到了。时间是四点二十分。
这时我突然犹豫了。「我真的该去找姚玉华吗?」
坦白说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挺快乐的,如果扣掉那些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忍受或接受的事。(忍受与接受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件事)
这话听起来是废话,但我其实讲得有点心酸。
因为我一直觉得她是个很可惜的女孩子,如果她不是那样的性格。
要我一一细数她的优点,我可能要花很长的篇幅,因为她好像什麽都很好,体贴、不罗嗦、听话、笑点低、没公主病、独立、可爱、身材佳(咦?)。
我只是在逛夜市的时候看见一件好像‧似乎‧或许‧可能‧大概适合她的衣服然後买去送给她而已(别怪我这麽不确定,我不会买女生的衣服。),她竟然可以高兴好几天,而且舍不得穿。
「那件才三百九,老板看我帅算我三百五,你是在舍不得穿个鬼?」我说。
『哎唷!我怕穿坏了啊!那是你买的耶。』她说。
「谁买的都一样啊!衣服买了就是要穿啊!」
『你买的不一样。』她用很肯定的眼神看着我说。
另一次,一早下着大雨,我提早起床开着车子到她的住处去接她上班,也一道载了余涵香去安亲班。在去公司的路上,她竟然哭了起来,我吓了一跳问她怎麽了,她只说:『你真好,知道下雨天我不方便骑车,还来载我。』
还有一次,我跟恒豪还有一群朋友在海产摊喝酒吃饭,聊到半夜我也半醉了。
她不敢开我的车怕技术不好出意外,於是叫了两部计程车,一个司机代开,帮我把车开回家停好,另一部载我们回家。她在我的车库里监视着司机把我的车停好,又把我扶到房间去躺好之後,才自己搭计程车回去。
这件事让我很感动,但她的反应是:『这是我该为你做的呀。』
所以我才说,我觉得她很好,但也很可惜,因为她另一面的性格,实在让人不敢恭维。那是她致命的缺点,会让人很难跟她继续相处下去。
第一:她喜欢算命。
我这个人对算命算是有偏见,但坦白说朋友讲或是长辈讲我会听,有用当参考,没用当放屁。
但她不是,她总是信以为真,而且奉为真理。她三不五时就找网站算自己的紫微斗数或是命盘,星座几乎每天都在发漏运势,平均一个月去拜拜四次,等於每个礼拜都要拜,不拜好像会死。
一开始我没说什麽,後来我有点不耐烦,她竟然为此对我不高兴。接着我试着跟她沟通可不可以不要这麽迷信,她说办不到。然後我受不了跟她说我没办法接受,她连理都不理我。
最夸张的是,她竟然可以为了一个星座运势说「处女座今天适合穿粉红色」而要我照作,我当然抵死不从。那天我们大吵一架,我再也没办法忍受说了分手,她哭哭啼啼地讲了一整个下午,我勉为其难再给她机会。
而她依然故我。
第二:她疑心病很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倒追我的关系才让她有这样的毛病。她总觉得女孩子接近我一定有企图,即使只是朋友说话,她也会问东问西。
我这辈子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被倒追就是她,不幸地是我还被她追到。
这当然不是在说跟她在一起有多不幸,而是在埋怨我自己,为什麽这麽好追?
之前我有提到,那个问卢宜娟传讯息来说要结婚的女朋友就是她。
而且那段对话还有下半部。
『为什麽她结婚要跟你讲?』
「为什麽朋友结婚不能跟我讲?」
『你们是不是有过什麽?』
「就算我们有过什麽也跟你没关系。」
『我是你女朋友,你怎麽会说跟我没关系。』
「我认识她的时候,你还在念国中耶。」
『为什麽会联络这麽久?』
「这什麽问题?你怎麽不问我跟恒豪为什麽联络这麽久?」
『不一样,他是男的。』
「说不定哪天我们会变同性恋啊!」我说。坦白说我被她问得很不爽,这回答是试图化解我们针锋相对的紧张气氛的。
没想到,她这样就爆走了。
接下来的吵架我不想多说,但我承认同样的事继续歹戏拖棚了一阵子。
第三:她生气时总是口不择言。
其实我早该看出这一点的。如果我再细心一点,我想她割腕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但来不及,我後知後觉。
那些她骂过的经典脏话我就不多说了,因为无益,而且伤神又伤心。
面对这样一个极端的女孩子,好的时候一百分,坏的时候负一百分,感情在这种峰与底之间来回不停地震荡,是不可能会长久的。
我只跟她在一起了半年,好不容易终於她答应分手了。
虽然一样哭哭啼啼,一样生气飙骂,但还好,没有骂出什麽惊天动地的脏话,也没有什麽可怕的举动。
「和平分手」那天晚上,我们在公园里谈了很久,期间我们喝了一点啤酒,我只喝了一瓶,她喝了五瓶。送她回家时,我按了电铃请余涵香下来扶她上去,因为她好像有点颠颠倒倒。
回家的路上,我接到余涵香的电话,她说姚玉华已经睡了,要我不用担心。
「虽然她是我同事,但我想她明天开始应该不会再跟我说话了。所以麻烦你,如果她回到家有什麽心情不好的,请你多陪她。毕竟这世界的爱情就是这样的,先说分手的人,好像就是错的。」我说。
『不是这样的,你别这麽说。我认识她很久了,知道她是这个样子的。你是个好人,我看得出来,你们没能继续在一起是她没那个福气。』她说。
「还好你是个老师,而她一直都像个孩子。老师专门在治小孩的,还好她有你这个朋友。」
『朋友之间互相帮忙应该的。』
「谢谢你。」
『不客气,回家开慢点,好吗?』
「好的,晚安。」
『晚安。』
隔天,跟我所想的完全一样,她不再跟我说话,那表情跟态度根本就是在昭告天下:『我跟程凯任已经玩完啦!』,这八卦只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就传遍了公司,我的MSN一直接到同事传来的讯息。有的说「节哀。」,有的说「恭喜!」,有的说「辛苦你了。」,还有人说「又单身啦!再度成为一尾活龙!」
还有人不说话直接传来一只看起来很恶心的生物在摇屁股的图片。
「这是三小?」我回他。
「替你跳舞庆祝恢复单身啊!」他说。
这事中午过後就传到我爸那边去了,速度非常快。但我这次不是收到他的内部mail,而是接到他的电话,要我到他的办公室去。
「凯任,你在公司交女朋友,我已经没说话了。你们的感情状况不要影响工作,更不要把男女关系带到工作上影响其他同事!」爸爸说。
然後我被训了一顿,心情烂到一个爆炸。
我拨了电话给恒豪,「晚上跟我去喝几杯吧!」我说。
「怎麽了?」
「分手了。」
「跟姚玉华?」
「是。」
「干!那你应该要爽啊!你们分手本来就迟早的事,人鬼殊途嘛!」
「干!我心情不好不是因为分手,而是我在公司交女朋友然後分手搞得全公司都知道,被我爸狠飙了一顿啊!」
「什麽时候?」
「刚刚啊!」
「铐盃了,你爸凶起来不太像人,像地藏王。」
「干!你才知道!」
「那是该喝几杯没错。」
「干!不醉不爽啦!」
「好啦!不醉不爽啦!」
结果那晚我们喝到烂醉,搭计程车的时候还差点吐在人家车上,搞得司机非常紧张。
回到家洗完澡稍微清醒了点,手机传来快没电的声音。
拿起来一看,四十一通未接来电。
都是姚玉华打的。
*没FU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