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玄關的燈 — 【貳】

中午时分,我随意吃了点东西,正在烦恼着下一步该去哪里时,手机突然响起。

「小妤阿,你在哪呀?」是我的大学同学,张靓涵,台北人。

「靓妹!我在台北阿!好久不见…」

於是,我知道自己被解救了。

我们天南地北地聊着天,不一会我便开心地出现在靓妹家的门口。

我按了一下门铃。

门一开,从里头跑出一个女孩子,一见到我便朝我身上扑来。

「阿阿!好想你阿!」我被她抱着,脸上洋溢着属於青春女孩特有的笑容。

「好久不见了呢!你头发烫卷了?」我开心地摸着靓涵的头发,一脸诧异道。

「是阿!烫一个月罗!怎麽样?好看吧!」她自信满满地摆着自以为是女模的pose,还对我抛媚眼道。

「少来!我又不是你男友。不过,你的头发…」我嘻笑式的打了她一下,两眼在她全身上上下下打量着。

「如何?」这次她又换了一个表情,两手妩媚的顺着她的头发,眼神中尽是满满的无辜。

「很适合。」我漾起笑容,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我就知道!」她兴高采烈的将我和我的行李一起拖进了她的家中。

她拉着我进她房间,出去倒了两杯开水,进来时问道:「伯父最近好吗?」

我「嗯」了一声。她递给我一杯水,放心地点头。

隔天一早,我依旧带着行李坐在公车上。回想着刚刚的对话,嘴角微微的上扬…

「这麽重的行李要不要先放我家阿?」靓涵在陪我等公车时对我说道。

摇摇头,「不用了!这样太麻烦了!」伸手挥了一下,公车在我面前停了下来。

「不会麻烦啦!你这麽重可以吗?」

「我是说我要再来拿我会很麻烦!还有我哪有很重!」我白了她一眼,使劲地将行李拉上公车。

「…」靓涵一听,脸整个垮了下来。

「哈哈!开玩笑啦!谢谢你唷!改天一定请你喝…」我思忖了一下,道:「咖啡!」

就这样,我看着靓涵被抛在後方,愈来愈远,而我的心也因为友情的力量而暖和着。

我在师大站下车後,并没有往我的家走去;相反地,我就拖着行李大喇喇地走进师大的校园里。这一举动马上引来许多的侧目。环顾四方,别人不是骑脚踏车就是踏着轻快的脚步,整个校园还呈现在一大早醒来的那种慵懒感时,我行李经过柏油路面的滚轮声瞬间打破了这样的宁静,甚且我的行李还不是登机箱Size的,而是要用拖运的那种…

终於结束了今天无聊的第一堂课,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往「今天终於可以住进去的家」走去。为何是疲惫呢?这说来话长。当我一进校门看到礼堂门口上飘扬的红布条时,我就後悔当初没有听靓涵的话将行李寄放在她家了!

「欢迎99学年度大学部及研究所新生!」我哀怨的念着。

「新生吗?里面请。」礼堂门口负责招待的一名男同学朝我跑来,礼貌地说着。

「痾…谢谢。」

「请问是大学部还是研究所的新生?」

「研究所。」

「那麻烦到二楼就坐喔!」他展开招牌式的笑容。

我一听,身体都软了。看着他那招牌式的笑容,彷佛是在嘲笑我似的。我咽了一口气,问道:「有电梯吗?」

摇头。

「那请问可以寄放行李吗?」

他探头看了我身後的行李一眼…

摇头!

「…」

「一定要进去吗?」我依然不死心,好似一个死刑犯想要向法官提出再上诉一样的追问着。

点头!!

这时候居然给我点头!!

「唉!」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拖着行李走进刑场。

当放学钟响起时,我忍不住站起来向台上致辞的校长教务长学务长总务长鼓掌。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那麽喜欢下课钟,几个简单的音符对当时的我来说简直就像是「哈雷路亚」!

我拖着行李,自言自语地念着:「和平东路一段141巷10号3楼-1」,两眼搜寻着住家上的门牌号码。「6号…8号…10?10号!」

眼前的建筑外观还挺新的,是一栋五层楼的公寓。想不到妈妈居然舍得花那麽多的钱让我在台北住那麽好的房子,况且还是有管理员的电梯大楼。我抬头一看,发现每层住户都有一个专属於自己的小阳台,我的心整个雀跃不已!

「难怪前一个房客一点都不想离开!要是我也是一样!」我看着三楼的阳台,傻笑着。

「你是三楼的林小姐?」管理员看到我驻足在大楼门口,朝我挥挥手问道。

「恩。」我点点头。

出了电梯,我寻找着3楼之1的门牌。还好三楼只有2户,所以我很快的找到了属於我的门牌,我看着银白色的铁门,笑着。

我开心地拿起钥匙,开启了我在台北生活中的秘密花园。然而当我用兴奋的心情踏进我的秘密花园时,我才真正体会到什麽叫做「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这简直不是人住的地方!就连…就连猪和狗都不愿在此停留一秒钟!!

「怎麽差那麽多!!」我捂着鼻子看着四周,映入眼中的尽是些垃圾、厨余、没洗的锅碗瓢盆、破掉的四角裤、抛弃式刮胡刀、几双原本应该是白色的黑袜子…!

「我要吐了!」我看着几只蟑螂悠闲的爬过散落一地的垃圾堆,忍不住大喊:「爸!为什麽要让我住这里!」

一整个下午,我都在跟这些所谓不堪入目的东西奋战。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看那麽多蟑螂的重要里程碑。手中的拖鞋不停地飞舞,宛若降龙十八掌一样,亢龙有悔、见龙在田、飞龙在天等等招式一一使出,不一会,地上就躺满了蟑螂的屍体。我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傲视群雄地看着战场,这次的蟑螂战役,胜利!

接着我开始当起洗碗小妹,用大量的洗碗精将那些锅碗瓢盆给洗的光鲜亮丽。原本油腻恶心的盘子被我洗到拥有绝佳的摩擦力,就像用完吸油面纸一样的乾净不黏腻;而原来藏污纳垢的饭碗也摇身一变,成了白雪公主般的容光焕发。然後整个厨房也让我洗的一尘不染,置身其中感觉是在厨具的展览会场里头一样。当然,浴室、厕所也在我的管控之内,不一会功夫,就从看起来像没人打扫的流动厕所变成百货公司里的高水准化妆室。

最後,我扮演起清道夫的角色。垃圾、厨余、臭袜子、刮胡刀、四角裤等等被我一并打包丢到了外头的社区小型垃圾车内。做完这些还不够,我还很卖力地将窗户、床单、书桌、还有地板彻彻底底的洗刷了不下十遍…

终於,我在五星级的饭店客厅,瘫坐着。

「这是什麽?」我的屁股好像坐到了什麽东西,我将沙发垫拿了起来,才发现是一个相框。里面是一张一个小男孩和一位中年妇女的合照。小男孩手中拿着棒棒糖,开心的吃着,而那名中年妇女的手宠溺的摸着小男孩的头,背景好像是一所孤儿院。

我看着看着,眼泪不由自主的滴了下来。

「真幸福!要是全天下的孤儿都能这麽幸福的笑着那有多好!」我将相框放在我的书桌上,对着它柔声道:「你的主人应该忘了把你带走吧?那就先暂住在我这吧?」说着说着,我便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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