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觉得全身不适的感觉随着水冲掉了,才检视四周有没有人,确定船尾只有她一人时,躲到了水桶後,迅速地将干的衣服换上。里昂丢给她的衣服是硬毛料,和她以往穿的丝绸大不相同,穿在身上会磨痛皮肤,但此时她可以有抱怨吗?
望向天空,天空居然难得这麽乾净,是不是在海上才使得天空视野更佳?她解不出这星相,而她的未来到底会变成怎样?
穿好衣服,夯珂总算有一点信心去面对里昂船长。她依循原来的路走回去。但到了船舱门口又停了下来,只要想起了里昂的脸、他的黑眸、略带微微的笑,身子就流过一道奇怪的热流,脑子也变得重起来,变得不能思考其他的事。
从未有任何人可以让她这样,她所学的医术、占卜都需要一个清醒的脑子做事,此时就像响起危险的警报,她不可以再去接近那黝黑健美的船长。
她站了一会儿,直到房间里飘出食物的香味,她的肚子居然响起来。糟了,她有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加上海风吹着她微湿的头发,她打个喷嚏声,随着她这个喷嚏,房内的“卡喷嚏”开了门。
“你站在这里做什麽?”
夯珂不理会他,就站在门口对里面发出味道的地方紧盯着不放。
“进来!”
刚才曾听过里昂对威廉说这句话,所以她相信他在叫她进去,加上对方不怒而威的气势,她还来不及做出决定,脚就踏进房间里。
“你想得风寒吗?”里昂看着夯珂,用他的大手刷过她的湿发。
他的动作让她轻颤一下,不过听他的口气象是在骂她,但随後他又丢了一条干毛巾给她,夯珂才知道他要她擦乾头发,面对他突来的温柔举动,心里又怦怦地急跳。
里昂从夯珂酡红的脸蛋,又看到她不断朝食物那头望。遂指着食物要她坐在那旁边,夯珂看懂他的动作,连忙坐在桌边,可还是礼貌地问:“我可以吃吗?”里昂点点头,看着夯珂抓起盘子上的烤肉,又囫轮地喝起肉汤。里昂看着他吃,直到夯珂发现他的眼光从未移开过自己才停了下来。
“你不吃吗?”她比一比吃东西的样子。
“不要。”里昂看他不明白,所以再一次摇头代表回答。
“不要。”她学他说,然後再将这句新的单字记下来。
夯珂继续吃,似乎想到什麽,抬起头看着他。“我”她抬自己。“十六岁。”又指向他,“你呢?”
里昂桃挑眉,这小鬼问他几岁?他觉得有些好笑,已经很久没人对他有这麽亲昵的谈话了。他比给她看。“二十七。”
那麽他跟六皇兄差不多年纪,可是比起六皇兄,他看来却成熟多了,可能因为他是船长的缘故吧!长期在海上工作,他的皮肤晒得很黑,眼睛也充满生活的智慧。这就是她时常在心里勾勒出理想丈夫的模样。
“嘿,小子,你听着。”等她的视线盯着他时,接着以食指比出一。“one。”再加上中指“two。”然後配着手势一直念到十。
夯珂坐在那儿,盯着里昂的手照着念一遍,看来像是牙牙学语的稚子,模样可爱极了。
里昂点头,露出一抹微笑。他想继续教下去,左右手各比出个一。
“汪汪。”
“嗯?”
“这是一个one,这也是一个one,加起来不就是汪汪了。”她沾沾自喜地说,看着里昂的笑意更加深,以为自己说对了,既然如此,数字的异族话她可学会了,所以她又吃将起来不再理会他。
“不……”他没来得及解释,威廉的声音在门外传来,里昂请他进来。一进门,威廉很吃惊看着吃相不甚文雅的夯珂。“男孩,这些东西不是你可以吃的。”
夯珂闻言停下。脑筋一刹那想的竟是,该不会这东西下了毒,这男人想害死她吗?她本就怀疑他为什麽会突然对她那麽好?於是她把口中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见着夯珂的举动,里昂猜着威廉话中的意思。“是我叫她吃的,不打紧。”
威廉不敢相信地看着里昂,猜不着他为何对这个东方男孩特别礼过,像这顿食物,通常是船上有特殊的客人才会端上来的,因为平常船长也和他们一样吃普通腌制食物居多。他还是跟夯珂解释,“你继续吃吧!”
“不是下了毒吗?”
“这没下毒,你放心吧!”
夯珂考虑了一会,推开食物说道。”不,我饱了!”
里昂摇摇头,注意到夯珂说话的时候,眼皮已垂了一半。他对威廉吩咐道:“今天的天气不错,风向很顺。你跟船上的兄弟们说今天可以早些休息,船头、船尾各派两人留守。”
“是,船长。”
夯珂虽然正值爱困之际,却因为里昂的话,又抬起头看他,瞧了他的气势,根本就是天生领导者的模样,其势尤如父皇、六皇兄一般。
单眉微扬着,对於她的注视,里昂冲着她一笑。
威廉还当自己看错了。今天是船长笑得最多的一日!平常他总是不苟言笑,除了重要时刻需要发表意见,他简直惜字如金,今天有点……反常。
“男孩,从今天起你睡在船长的房内。”他指着一张吊床。“身为船长的随从,你必须料理一切船长的起居,而且服从船长所有的命令。”
夯珂猛然咳嗽,她脱口说:“有没有搞错,要我跟那男人睡在同一间房间,我的贞节何在?难道你没听过‘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话。”
威廉没听过也没学过这句话。“男女授受不亲。男?女?”
夯珂发觉自己说错了话,直想咬掉多事的舌头,若不是威廉听不懂成语,她肯定暴露身份了,那时就会沦为船妓也说不定。所以她跑到吊床的旁边爬上去,因为第一次碰到这样的床,所以爬上去时又从另一头掉了下来,引来威廉的闷笑,直到第二次她稍稍抓到窍门,才安然爬上去躺在上头。“很不错。相当舒适。”
威廉走过去,将他自床上拉下来。“是很舒适没错,但现在还不是你的睡觉时间,你要先服侍船长更衣睡觉。”
“我要服侍他更衣睡觉?”她瞪大了眼睛。
威廉点头。
里昂看看夯珂的表情,对威廉说:“没事了,你可以先出去。对於他,我会好好教他做好随从的本分。”
威廉走了出去。夯珂仍站在原地,两眼无神无疑是吓呆了。
里昂向她走过去。“别担心为我更衣此事,你不用做,因为我向来是裸睡的。”
夯珂根本听不懂,还以为他又向她下些命令,微微发出一声哀嚎。他拉着她坐在他的床上,他的床跟皇官里的床不一样,很硬,而且只铺一条薄床褥。他想干什麽?里昂居然按她躺在床上。她心中满是恐惧,又不想表现出来令他看见。“卡喷嚏?”
“你可以叫我里昂。”
好像是一种本能,她叫出他的名字。“里昂。”
“很好。”他离开床,靠近吊床。夯珂才知道他要让她睡在他的床上,自己则睡在不甚舒服的吊床。夯珂心里突然涌起奇异的感觉。
里昂吹熄书桌上的蜡烛,房内变得很黑没有一丝光线,他把身上的衣服脱了,幸而夯珂没适应临来的黑暗,没瞧见他的举动,若是看见了,她准会大叫十分钟。
夯珂本来也保持相当警觉,但听到里昂相当规律的呼吸,受不了这些天的疲劳摧残,沉沉地睡了。睡前,还想到,她错怪里昂了,他真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