碁圣战在藤原光卫冕失败的情形下结束,塔矢亮拿下了人生的第三个头衔。
不过两人似乎不怎麽在意,光不是第一次在亮手中丢头衔、亮自己也曾因对手是光而丢过本因坊,外界也没太多报导…倒是棋谱在院生间流传很久…因为大家总觉得自己的程度似乎看得懂,每一手摆起来很顺畅又毫无破绽;一时间成为许多职业棋士在指导初学者时喜欢推荐的范本…说是有助感应棋路的走向。
时序进入五月底,亮光两人开始紧锣密鼓的对弈……准备名人战,塔矢亮名人、十段、碁圣对社清春棋圣;可想而知,如同去年一样会是一场硬仗。
「…呼…」十秒快棋还真累,一只眼睛虽然已经习惯了,但是下快棋还是要小心才不会落错子:「我认输了。」刚刚就有一手下到旁边去了…唉,亮大概也发现我不能陪他下十秒快棋了吧…
亮收拾棋子,没特别表示出什麽情绪,内心却千万般思量。
其实光的眼睛…我一直都很介意,只是不敢突然触碰这话题,但没想到没影响到音乐演出却影响到十秒快棋……也对,没有人会在下棋的时候大幅度转头,那样会很奇怪…平时对局光也能看准位置再落子,但十秒快棋显然出错机率高出太多…这三局都有明显恶手。
「对不起…」光静静的声音,笑了笑:「以後…恐怕没办法陪亮下十秒快棋了,说起来我们很久没这样下了呢。」没这麽做之前的确不知道自己有这问题…
「…光,我想光应该明白,」隔着棋盘,亮难得在棋室里用温柔的语气说话:「溢彩是一定要还给光的。」
明显发觉眼前人儿无措地颤了一下…光在想什麽,其实不难理解…
大概是下一次离开的话该怎麽办…之类云云…唉…但原本我就想越早还给光越好…我怎麽可能让光就这样失去双眼而毫不心痛?
「光,来…」牵起伴侣的手…最近亮在家里时常这麽做。
回到两人夜晚相拥而眠的卧房…亮小心翼翼地打开抽屉,取出和菓子纸盒中的一个小盒子…盒中盒…
「这是……」符纹…要用一点发才能打开。
细雨清晨的微风透入室内,亮轻易地打开小盒子,随即将之搁在一旁…里面才是装着溢彩的小木匣…这使得光又是一颤…
「原本随身带在身上,」亮的眼神平静清澈却透着深刻的沉痛:「但是…自从知道这东西是光的眼睛後,就觉得放哪都不安全。」深沉而温柔的凝视眼前爱人:「放自己身上怕掉了、托尹老师保管也不可能……最後还是放入自己的宝盒里。」
「亮……」
亮因为我不爱惜自己而悲伤…为什麽我要让心爱的人感受到这种悔恨的心情?所爱的人在自己面前伤亡的景象…我对那种心中的疼痛再熟悉不过…我怎麽可以对亮如此残忍!?我当时……怎麽会认为亮不在乎自己了呢…
「光,让我来,好吗?」揭开小木匣,亮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仅剩的一颗流光…亮很清楚……这样光才能看见自己的全貌。
「这…」念力面具的假眼睛,神采黯淡了下来:「这…我…」露出了为难痛苦的表情…
还是不行,光依然不相信永远,所以才会犹豫害怕……我很清楚,因为我也嚐过了将眼睛硬生生掏出的痛,光肯定是想着下一次若还要重复一次同样的事情…肯定会支撑不住…
将小木匣放在两人之间的榻榻米上,亮拉起左手的家居服衣袖…
「即将进入夏季…虽然平时都穿西装也没什麽人发觉,但…」深情而祈求的视线:「我一直在期待光主动向我要回去。」
「这…」唉…我怎麽从刚刚到现在语不成句。
摘下『ToyaAkira』的时间…试探性地牵起光的手……彷佛突然意识到什麽,小心翼翼地绕到光身後,坐着拥抱…保护的姿态…
不要对立的坐在对面做这种事情,这个再度重复的誓约…这一次…我想跟光站在同一个角度许下…尽管那誓言我们都了然於胸。
「愿意给我机会弥补光吗?」很坚定的问句……时间已经轻按在光的手腕上。
回首的时候差点撞上亮的额:「之前在网路上说过了!如果要说弥补的话…是我…不好…」亮最近…好像改变了什麽…我一直说不上来…
微笑…吻了光的额:「那让我们互相弥补彼此好吗?」
「……嗯。」乖顺地点头…看向自己被亮捧着的手腕,与那支尚未扣起的表…
只一声表示愿意的音节发出,光便发觉亮露出喜出望外的表情…
几乎是迫不及待、又像是要掩饰内心的激动…亮强自压抑着情绪,只觉得自己替光戴上誓言的手也有些发颤……彷佛稀世珍宝失而复得般的狂喜!
十指交握起光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亮抬眼…
发觉两人俱是安心的笑容……
这手表…对我们而言意义太过珍贵。
「其实…」别扭的眼神:「我一直在等亮主动还我……」越说越小声。
「真的!?」愣住:「为什麽不早说呢?光说什麽我就做什麽的…光…」看着眼前的爱人:「你知道我有时候不是这麽细心的,但是只要光说了…我一定办到。」
苦笑…略有些腼腆:「这…我知道了,以後我想要什麽一定说。」
「那溢彩!?」得快点帮光装回去:「正好在备战期,我们最近都有空…万一有什麽奇怪的副作用…当然就算是很忙的时候有奇怪的影响我也都会以光为第一优先!」
坐着退後…微微拉开了些距离:「…亮,大清早的,别激动…这件事情再让我想想…」为难的神色…
「这有什麽需要想的!?这是…」懊恼悲伤的语气:「这是光的眼睛啊…」
看着捧着小木匣的亮,光感到自己有如见到一位做错事情的孩子……而偏偏…明明做错事情的是自己……於是立场不稳地又退了退。
其实亮那天在网路上说得没错,我後来也想了很多…正因为对象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才不该应承这种无厘头的要求…更何况亮当时根本只以为这是个身外之物……我掏出了自己的双眼,但流泪的却是亮。
即便许下承诺那年我还不确定亮是否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人,但为了已逝的父母我也不该做出如此荒唐的决定……如果当时佐为在场肯定立刻阻止,毕竟这行为太过鲁莽。
捧着小木匣的亮见光又往後退…心凉了半截,复又强自镇定:「光,只要灌注强烈的意念就可以了,是吗?」我不安的话光也会不安、我不坚持的话光只会往死胡同里躜…不行!
「…嗯……但…」顿了顿…表情复杂地斟酌措辞:「我…」
认真的语调:「光,你到底在纠结什麽?」逼近,随即蹙眉………嗯?为什麽又是那种悸动的感觉…好强烈…
「这…」呃…贴上柜子了…天啊…无路可退…
「光?」光似乎有些害怕……别勉强他,我要从根本做起:「光…告诉我原因,如果…如果光只是单纯害怕、或者有其他原因的话…缓一缓没关系。」但总归一定要还给光一双美丽的双眼。
懊恼的神情……看着亮如此关切的眼神,光郁闷了起来…
微弱的无奈语气:「……我已经答应过亮了,溢彩从十年前在尹老师家的那一夜起,就是属於亮的东西,坦白说…虽然对不起父母…但…要说後悔…或许也有,只是我觉得放在亮身边也挺好的。」温和认真的视线:「亮要说我死心眼也好…但说过的话我不打算反悔,所以溢彩是属於亮的。」
「只因为这样?」这是什麽任性理由??
「只因为这样。」听起来好像很任性……
亮捂住自己心口……又是那感觉,怎麽偏偏这个时候…哎:「光…我知道你对誓言很执着,这一点我不想更改,我知道遵守誓约对光而言非常重要…」
「嗯…」亮会妥协吗…我怎麽觉得他不会…绝对不会…
亮斟酌了一阵自己的用词…随即:「那…嗯…我这样说好了…」腼腆却认真:「光是属於亮的光,既然光说溢彩也是属於我的…那我要我的光拥有最初的眼睛,溢彩,这样很合理……如果我这样说,可以妥协吗?」
「呃…」
这些话……不知道为什麽出乎意料的顺耳…事实上我也早料到亮只要脑子动一下就会知道这麽说我便无法反驳,况且这件事情他肯定在脑子里演练了许久…
见到光犹疑不定…亮觉得若只是为了如此任性的理由实在…不是理由。
自一旁的和菓子纸盒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小张纸片…
「光…还记得这张生日礼券吗?」希望这是最後一次勉强光……毕竟…怎麽说都不能没有自己的眼睛的,光…我会陪着你,为你虔诚祈愿。
光一愣……自己当然记得。
亮突然敛容,郑重地跪坐…指尖在榻榻米上移动,将礼券轻轻往前推给光:「答应我这一次,好吗?」这真的是最後一次勉强你,但我会陪着你。
「这…」似乎是出自本能地也正坐了起来:「…但…这张礼券…说好了用在亮自己的事情上…」
「但刚刚光说溢彩是属於我的不是吗?」所以是我的事情、光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嗯!?又是那种感觉…最近…越来越强烈了…
察觉亮似乎有些不对劲…担忧:「亮…我不在亮身边时亮是不是生了什麽病?」奇怪…到底怎麽了?尹老师很肯定白光没什麽後遗症…到底…
「现在先处理光的眼睛,不要转移话题。」
「这…」话语结巴…
「光。」眼神犀利。
担忧却又苦笑:「真是…知道了,我都听亮的就是了…但是礼券收回去吧,可别老是处心积虑的要使用它…多半时候不用我也都会听亮的。」将礼券直接收在一旁属於亮的那个宝盒中……
而光却在将和菓子纸盒盖上,抬头後…内心慌张了起来…
「亮…亮?你…」一直压着心脏…不会吧:「我马上叫救护车。」
拉住立刻想夺门而出的衣袖:「不…不用…过一会儿就好了。」
「不行!亮会说我怎麽就不会照顾自己!?」这家伙…啧!果然怪怪的!
「没事的,光…」力量大得出奇,将光拽了回来…直接拖回柜子前的位置:「…对不起,我确定不是心脏有问题…」出自本能地拥抱光,顺着背脊安抚……
脸抽了起来…有些火:「万一其他地方有问题呢!?亮在白色胶囊里伤了很多地方吧!?肺呢?虽然没咳嗽但不代表没问题!」
「光…你冷静听我说…」似乎又一阵怪异感过去了…亮稍稍放开非常惊慌的光……近乎哀求的语气:「我确定我没事…我只是觉得身体有点……奇怪。」
「我回家的这一阵子亮一直都很奇怪…」稍稍松一口气,亦顺着亮的背脊安抚…
苦笑:「…对不起,都是一阵一阵的,与其说奇怪不如说…我觉得自从从巴托奇亚回来後,身体好像有些变化…」水土不服吗…但这里是我从小生长的地方…
光仔细观察……嗯…现在好像真的没事了,怎麽像是阵痛一样一阵一阵的…亮又不会怀孕…就算怀孕也没这麽快生……嗯!?天啊…我在想什麽蠢事…怎麽可能!
只是…现在谁来告诉我这是啥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