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訏弄风,漫夜遣云。
一身大红衣服的我站在月神庙後方起舞。踮足、腰旋,目光始终停留在祭司身上。然而祭司眼神所逐,却是琳琅。
胸中一股怒气与悲伤翻涌。摊掌、穿袖,按着古老的舞步跳着,余光瞥见白影一蹦一颠朝这儿过来,上头还淌着血丝、挂着肉条。祭司也看见了,他惊愕地瞪大了蓝眸,看那些白骨围绕在我身边,随我起舞。
「骷髅花之舞!你会骷髅花之舞!」
祭司的声音充斥喜悦。那是自然,因为这术法难学,不光是资质、悟性,还得有缘,才能看得懂书中深奥步伐,进而学会如何操控白骨。
衣袖翻飞如赤蝶,青冥高天难触及,摧心肝。
祭司看迷了,骷髅花妖艳诡谲,控制白骨的舞姿缓缓移向祭司。
月拢云纱。
那瞬间,勾起笑容,粗大的一根白骨直刺祭司,祭司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接着剧痛自後心传来,彷佛贯穿了我。
星月神弓……
看着鲜红衣裳染上绦色,回首,神庙顶端有人伫立月光中,是明玄长老。是他用那把能汇聚月华为箭矢的星月神弓对我射出银辉。
双腿无力,我不禁跪倒在地,一手撑着,一手捂着位於心下不断流出鲜血的伤口。
好痛。
月白衣摆出现眼前,是祭司。抬头看向他,祭司左臂淌着殷红的血。
心好痛。
我伤了他。
「你用龙血丹对付我?」
祭司轻蹙眉头,任鲜血流出而布包紮。龙血丹果真奏效,大概短时间内都好不了的。
「我让那些下人服龙、龙血丹……使他们的血骨对你而言有、有毒。」
说话间已感到吃力,眯起眼睛,眼眶好烫,祭司脸上露出不解。
「你想杀我?」
「对,我想杀你,爱到想、想杀你……凭什麽、凭什麽只有那个月神下凡的琳琅教主能、能占据你的心?我、我也很爱你呀!可为什麽、为什麽……总要当我是替代品呢?」
眼泪还是落下来了,顺着脸庞聚集於下颚,滴落。好糟糕,可是我已无力伸手擦拭。
祭司静静看着我,那眼神,有着悲伤、怜悯,却又好似什麽也没有般,目空一切。
「……她不是月神,她是花仙,花仙曼陀罗华。」
我一呆,然後笑了。越笑越放肆,笑得伤口涌出更多血来,泪水却突兀地不听使唤。
原来,我一直都恨错对象了,那个我所崇敬的圣花才是该恨的,而我竟然怪罪於自始至终都远远陪伴着我的月神。
一直都,错恨了始终用淡晕包裹着我的明月,而去亲近妖异的曼珠沙华。
事实上,我才是那千里之外孤寂却自以为是的月亮吧?只能蜷曲在广漠般无垠的黑夜中,寒彻一切连心都冻结。
原来,我不想成为替代品,却无意间将自己变成了替代品。
「哈哈,你杀了我吧!祭司,杀了我吧!将我毁灭得彻底,别、别留给我任何生存的可能。否、否则,只要抓住一丝机会,我也要、也要死灰复燃,连同你一、一起烧得乾净……呵呵,杀了我吧……」
蓝色的沉静眼睛投映着狂笑不止的我。祭司慢慢蹲下,将我揽入怀中。
「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呃!」
祭司的手自心处穿过,好痛。
「……不能羞。」
紧依着祭司,头枕在他肩上,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感到一阵冰冷侵蚀全身,挨着祭司耳畔的话语都在吐出的血中成了呢喃,不晓得他听见了没。
「我是寒澈,不是琳琅……我是寒澈……」
──愿作葩葹,拔心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