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进窗内的阳光,并没有想像中的舒服,在这种让人容易手脚冰冷的天气里,温暖的咖啡馆,似乎是个小小的天堂。
外表看起来娇小可爱的湘茜,摸着她酒红色的长发,微笑问道:「还有十五分钟呢,想走了吗?」
我并没有答话,只是喝完最後一口咖啡,随即起身背着吉他,准备离开,而湘茜像是早知道我会麽做似的,迅速结完帐,在我的後一步踏出门口,我们为彼此之间的默契对视了一下,便迈开步伐前往我们的目的地。
不到十五分钟,我们抵达【BlueSky】的门口,门上挂着「休息中」的牌子,湘茜推开大门,我们走了进去,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吧台传来。
「两位午安。」低沉而细腻的声音,整个人专注在调酒这件事当中的那个人,是我好久不见的朋友--龙玄。
「玄!」满脸喜悦的湘茜,迳自跑向吧台前的坐位,单手托着秀丽的脸庞,对龙玄滔滔不绝说起话来,似乎完全忘了我的存在,而龙玄则保持着沉默。
我默默走到湘茜旁,把吉他靠在吧台的边上,自己也坐了下来,同时间,龙玄抬起头,看着我道:「你的酒。」接着他便转身去洗调酒的用具。与此同时,我瞥见了湘茜满脸失望的表情。
「果然。」我小声的说,带着内心一种复杂的情绪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BlueSky】的营业时间也该要开始了。从挂在门上那个「休息中」的牌子翻面成为「营业中」时,几十坪大的酒吧,感觉愈来愈温暖,人也愈来愈多。
而在如同套房般的休息室里,湘茜与在咖啡馆时相较之下,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我在一旁注意她好一会儿了,等到我终於将我的服装仪容打理好後,
才正要开口,湘茜却抢先我一步。
她睁着水汪汪的大眼,向我问:「刚刚那杯酒好喝吗?」
「不错,跟他以前调给我的酒一模一样。」
「你都不在台湾这麽多年了,他还记得你喜欢什麽?」
「不,正确来说他只会给我他调的那一种酒。从他最初让我嚐他的调酒时,他只给我喝那个。」
湘茜沉默了一下,又问:「你知道那酒的名字吗?」
「我问过,他不肯说。你想知道可以去问他,他或许会告诉你。」
说完这话,我的後方传来敲门声,我转头,是龙玄。
「燕,你该上台了。」
昏黄的灯光下,看得出顾客们的喜悦,以及他们聚集在一起所带来的温暖,就充斥在这几十坪大的酒吧里。轻柔的音乐还在播放着,前方舞台上的聚光灯突然打了开来,所有沉浸在美好气氛的人们,目光纷纷投向此处。
我拿着吉他,走了上去,心里丝毫不紧张,毕竟这是我的职业,但在过了这麽多年後,再度回到这儿,回到最初展露自身梦想的地方,这种安心又熟悉的感觉,已经好久好久不曾出现了。
「ThereisnothingIcouldsaytoyou,NothingIcouldeverdo,……,Iwillbe,allthatyouwant,……」我轻轻地唱着,唱着以前第一次上台所表演的歌曲,那首对我来说意义非凡的歌曲。
时间随着歌曲的替换,一步步走往一天的结束。我还在台上,沉醉的唱着我脑海刚刚才想到的歌曲,以一个职业为驻唱的人来说,似乎都习惯把所要表演的曲目事先排好,但我却不这麽做,我喜欢想到什麽唱什麽。
就在我唱完最後一首歌曲时,我才仔细的听到了几位顾客们的掌声,同时也注意到在吧台的湘茜,示意可以下台了,我起身对在场寥寥无几的顾客们,说了声:「谢谢,晚安。」便走下台。
当我走到吧台,已经不见湘茜的身影,在我疑惑之间,龙玄开口说:「湘茜已经回去了。」
我点点头,答道:「那我也差不多该走了。」
「晚点吧,我还需要你。」他说。
「那给我一杯酒。」
他二话不说就给我弄了跟上午那杯一模一样的酒来。
我和那杯酒共处了一个多小时後,店里已经没有客人了,因为到了歇业时间凌晨一点,龙玄整理完外场後,又走回吧台,穿上了黑色的羽绒外套,对我说:「走。」
在他锁完【BlueSky】的大门後,我们一起下了楼梯,走到对街,上了他那部深蓝色敞篷车,我们离开了市区,来到一个河岸边,他下车後,点了一枝菸,然後坐到了引擎盖上。我随着他,下了车,也坐到引擎盖上。
「我和她交往了。」他吐了一口菸,淡淡的说。
「谁?」
「何湘茜。」
「啥?」我不可置信的看向他,奢望他能多点反应。
不料,他依旧只凝视前方,反问我:「怎麽,她没和你说?」
我索性躺在引擎盖上,看着繁星熠熠的天空,缓缓答道:「完全没有。」
「呼~」我叹了口气,接着问:「什麽时候开始的?」
「你去了美国後的第二年。」
「你应该不喜欢她吧,起码我感觉不到。」
「她知道,但她说她想要试试。」
「然後你就答应了?我怎麽就不知道你有那麽随便。」我有点为湘茜感到气愤。
「我不会伤害她的,你可以放心。」
「那,湘茜知道以前吗?」我平静的问。
「她不必知道。不是吗?」龙玄把菸丢往一旁,看着我问。
「大概吧!」
就在我说完这句话的同一时间,龙玄把脸贴到我耳朵旁,轻轻吐了一句话:「毕竟我和你只是朋友。」接着他转身,走向车门,对我道:「走吧,我送你。」
回到家,走进房,我打开了在右手边的开关,八年前的那个房间,就这样亮了起来,一样的景物一样的气氛,包围着我一个人。
我将吉他放了下来,外套一脱,直接倒向好久不见的那个床,然後闭上了眼,想要好好睡一觉,却被萦绕在心上的那句话给破坏掉,那句「毕竟我和你只是朋友。」
而使得我心烦的,是我不知道我在意那句话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