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不知道走掉多久了,晚樱如愿地再听见一次她的声音,方才女孩转身要走之
际,晚樱整个人大大地震了一下,好像她走掉是不应该、出乎意料,甚至会伤到他的
,但他随即镇定,鼓起勇气和她道别。
「嗯,再见。」
回首的女孩浅浅的笑,他看见她上扬的嘴角,微乎其微。
晚樱将手机收回口袋,突然觉得关於他的一切不再一样。一种全新的、前所未有
的感觉,那种焕然一新让他暗地吃惊,他但觉自己的肉体陌生了,好比一个旅人到了
一个崭新的地点会忍不住兴奋、新奇,同时又感到一点点的陌生与旁徨,他的灵魂也
同样来到了一个未有之地──他现在的身体,方才那一秒间的触觉瞬间汰换了他的肉身
,燃亮了他的灵魂,他因此亢奋而感动。
晚樱的心带着他的世界看见爱情这条路。
※
女孩一定在他身上留下什麽,同时也拿走什麽。晚樱这样和最要好的朋友说。
「大概是彼此的灵魂部分吧。」
朋友偏了下头,不专心地应他。
「可是她看起来若无其事,她感觉毫不知情。」
「那你应该这样说:『你偷放了什麽在她那,同时也偷带走了什麽到你身上。
』」
「还不是一样。」
「不一样,」
他好朋友抬头看他,眼角弯了起来,对他咂舌:
「等她发现她少了什麽,多了什麽,她就会知道了。」
晚樱半信半疑地看他,视线不知觉掠过街道上的店家,他脑海中忽然乍现的灵感
点亮了他的双眼。
晚樱停下脚步,在一家制服店面前。
※
晚樱昼伏夜出,而女孩早出晚归。
两个路途相反的人,彼此交会的时间,方兴未艾。
晚樱今晚特地搭捷运到女孩出现的那一站,照常戴着银色耳机,站在昨天的位置
等待。
他已经记下了她的温度与味道,但无法掌握她的心跳,没办法跟着她的心跳节奏
默数她的心拍,没办法预料哪一秒她的血液少了多少毫克冲上她那奋力而焦虑的瓣膜
。如果他的唇就像她的瓣膜,他的手是她的血管,那麽他要花多少气力,用着如求生
本能般的渴望和激情,将那股美丽却虚弱的她输送给他、浸润他焦渴的唇边?
晚樱还在就读大学,不过没人知道,至少在这里没人知道;他从小到大念的学校
名称说了也没人听闻过,并不是名不经传,只是那些名字对这里的人没有意义,遑论
认识了。
他顺手拂过过长的发鬓,低头看着自己的帆布鞋。
<B>你还会再来吗?</B>
晚樱等在现代感十足的捷运站出口,心思却飘离了,像尾生的幽魂飘荡萦绕蓝桥
桥梁下,像柳原看到那堵墙而想起天荒地老的浪漫情话,像余光中的永恒时刻悬在科
学馆檐尖化作一颗星──若有人问他对於拥有与别人不同时间的感受如何,他此刻再
深刻不过了:永恒即刹那,刹那即永恒。
晚樱轻轻长叹了口气,等待那个轻轻慢慢的女子。
若她从出口出来,从明亮得惨凉的灯光下轻轻慢慢地走来,他会想替她卸下沉重
的书包和提袋,看看她会不会像花絮那样飘忽飞荡,他想用他的手捧她,就像捧起他
的灵魂一样。
\'\'You\'rethemoonlightflower,you\'rethevoiceofthenight.When
youcallI\'llfollow,wewillleaveonatripofdelight......\'\'
耳边旋律悠慢柔腻地飘荡进来,每当听到这首歌,都会让晚樱有种沉睡不起的安
稳感,在这个焦虑的时刻,更像酒精那样麻醉他的感官。
晚樱没听见自己的心跳,但胸腔却出现紧迫感,那感觉前所未有,他怀疑当女孩
喘不过气时,是不是就是这样。他有点紧张,又有点不,刹那觉得这是否是一种攸关
生命的威胁?那是他体内的一个东西,也许是生物,也许不是(那样更糟,晚樱心想)
牠默默而飞快地壮大、膨胀,像浪潮来回拍打呼喊的声音,和以往那只想冲破牢笼的
野兽不同,没有嗜血杀戮的淫慾和狂暴,以一种刺痒似恐惧和欣喜交杂的感受取代了
邪恶,他以前有的,只会想害人,现在有的,却让他有种忧虑:他可能会被那女子害
死,如果她不再来的话。
晚樱脸庞的微血管如春暖花开,奔放地遍地争妍,微微红热了双颊。
\'\'You\'rethemoonlightflower,you\'rethevoiceofthenight.When
youcallI\'llfollow.......\'\'
他特地重复这首歌,一遍又一遍。一方面缓和自己的情绪,一方面这首歌的柔和
和松软能让女孩子的声音轻易穿过耳机和人声,和这个世界,轻悠悠地找上他。
但是那晚她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