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陆、
无庸置疑,黎晨曦,还是非常、非常在意严冬。
不论过去或者现在,一直、一直都是如此。
虽然感觉不怎麽敏锐,甚至可以说他在感情上是极其迟钝,但他仍是感觉到了,她那若有似无的介意。
尽管当事人毫无自觉,但凭着他们的朝夕相处,凭着他对黎晨曦的认识,凭着他比了解自己更了解黎晨曦这几点,他清楚的明白她一点也不擅於隐藏。
所以就算她再怎麽处心积虑、再怎麽费尽心机,也绝对瞒不过他的眼睛、他的观察。
但是他不想就这麽揭穿她的内心深处。
他认为关於对严冬的看法与感情需要由黎晨曦自己判断、自己罹清──不管那是否真为爱情──这样才有意义,才有珍惜的价值,不是吗?
所以不论明白这个决定将会多麽难受、多麽难熬,他也绝对不会插手,只选择静静地在一旁陪伴着她、等待她明了一切的那一刻──就算她最後的答案是严冬,抑或是谁都没选,他也会心平气和的带着由衷的笑容接受,并祝福她。
因为要是他自私地希望黎晨曦可以一直待再自己的身边,永远存在於他的视线范围内,她脸上的表情从此不再是笑容,而是一片黯然,那麽他又怎麽会快乐?
摇摇头,无奈的扬起一抹苦笑,霍绍纶克制自己不要再继续思索这个问题。
伤脑筋,每次一遇到与她有关的事情,他就丧失了原本的率直火爆和豪迈了当,变得好容易钻牛角尖……连他都忍不住厌恶自己了。
所以,还是快点煮些甚麽分散注意力吧。
*
聆听着自一楼客厅传来「哈哈!真是不好意思又自摸了!」、「啊啊,我为甚麽又放枪了……」、「够了!你摆明就是出老千嘛!」诸如此类的对话,黎晨曦、霍绍纶和严冬三人因为「虽然常常见面不过有时候还是得好好聊聊嘛!」这样的烂藉口,被打发到这与前者产生极大反差的寂静空间里头。
除了没有人愿意想话题、用个烂梗打破沉默外,黎晨曦望着霍绍纶,眼角余光却停在严冬身上;严冬和霍绍纶乾瞪着眼,其实也都在偷瞄黎晨曦这个情况更是搞到气氛诡异得吓死人。
尴尬,沉默,火药味重……总之所有贬义的词语几乎都能用上了。你说,还会有甚麽场面比他们现在更僵了?
於是三人就这样维持着石化的气氛良久,直到霍绍纶的青筋越冒越多,最後才终於受不了开口打破这片死寂。
「胡成威,你是不会想个话题甚麽的吗?还有小曦,怎麽都不说话呢?」努力抑制满腔怒火,霍绍纶语气仍旧充满不悦地低吼。
然而黎晨曦却丝毫没听进耳朵里,只是默默凝视着严冬;而後者则像是故意要引爆炸弹般,一副事不关己、毫不在乎地紧闭着唇凝视他。
「喂!是有没有人在听我说话!」见状,霍绍纶的不悦更添了几分,口吻自然而然火爆了起来。
但那两人仍旧无动於衷,活似被黏了快乾胶一般,不发一语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维持着和上一秒相同的动作。唯一的差别就只有严冬的表情──实在欠揍到他快要脑血管爆裂中风的地步了!
真是够了,谁来杀了他!
管他小曦在还不在,也顾不得会毁了严冬在她心中的形象─不,他也不用顾,那样倒好─总之他不想吞这口气!他霍绍纶要继续被那个姓严的玩弄在鼓掌之间,他大爷名字就倒过来写!
「胡成威!不要逼我放火烧了这房子跟你这家伙一起同归於尽!一直挑战我的耐性,踩我的底限,分明是故意的!自己还从容冷静到不行!看了就不爽──」霍绍纶一脸凶神恶煞地死瞪着严冬,身旁不断地散发着危险的低气压,语气更是充满杀气腾腾的敌意。
然而严冬却只是轻挑了眉,微微扬起嘴角一笑。「我没有反抗你权威的意思啊,我又没做甚麽。」
「你有!」
「甚麽?」
「我刚说话你是没听到吗?」
「我以为你在自言自语。」耸耸肩,严冬索性装疯卖傻,一副没犯罪被判刑、被砍头没罪名的无辜样。
「你根本是故意忽略胡成威三个字!」见状,霍绍纶满腹的怒火更是越烧越烈,甚至到了他有第三次世界大战即将开打的地步。
「你既然知道,何必问我?我早就说过了吧?我叫严冬,不是胡成威。」理所当然地,严冬答道。
「你!」
「嗯?」
「真是……」
「够了。」
突如其来的熟悉嗓音,打断了两人漫长又无意义的争吵,并且成功将他们的注意力转移到到声音的主人身上。
而他们只是瞠目结舌地凝望着她难得沉稳且严肃的神情,呆愣地想不出该如何应对,脑袋彷佛当机一般,净是空白。
「……好幼稚。」沉默了良久,黎晨曦终於再一次有了动静。
「甚、甚麽?」闻语,霍绍纶和严冬头难得一次出现相当有默契的反应,异口同声且手足无措地问着面前低着头的人儿。
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天!他们听到了甚麽?
「小曦觉得你们好幼稚,都已经二十二岁了竟然还为谁先说话、谁无视谁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吵架……小曦记得绍纶和威威以前明明感情很好的吧?」黎晨曦将自己的头压的更低,但是他们还是听到了……那微弱的小小声音正轻轻颤抖着。
「小曦你……」他们懂,他们都晓得,那女孩正在想些什麽,她的心思太好摸透。然而当他们试图出声说些甚麽解释这一切时,却被她硬生生打断而吞回乾涩的喉咙里头。
「对不起……小曦想一个人出去散散步。」收紧了拳头,黎晨曦不顾指甲刺入掌心的疼痛,站起身绕过另外两人快步走出房门,留下满脸错愕的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