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发生校车上那件事後,我便一直偷偷注意着沈宥安,在他有来学校的日子。我不清楚这种注意究竟是算「监视」还是「观察」,不过给人感觉挺不好,於是我连跟我最有话聊的子仪和可嘉都没有提。
就这麽连续观察了一个多月。
沈宥安他时常迟到,彷佛完全不晓得迟到会罚爱校服务、累计三次会记两只警告的样子,总是在八点早自习下课钟敲完,提着一袋在学校附近的美而美买的早餐,以自在的步调进教室。
他坐在第一排的第一个坐位,距离班上的热闹地带相隔一大段距离,他也不愿进入其他人的世界,也难怪他没给人有存在感。
他的书包看起来很扁塌,里面好似没有装任何东西,经过几天观察以後才发现里面只装了Samsung上个月新推出的智慧型手机,以及一个白色的行动电源,连笔都没放在书包里,也没有铅笔盒装着,就让几只笔随意地摆在桌上。
上课时他不是睡觉、滑弄着手机,不然就是转着笔朝着外面的天空发呆。会朝着外头天空发呆我猜想他是在看飞机,学校在机场附近,每节课来来往往的总会有好几架飞机经过,划过天际时会有拉得细长的飞机云。
种种迹象,他给人的印象是个成绩不太好的人,其实不然,哎、我是指在数学这一块领域不然。
在学期一开始可嘉就被数学老师指派为小老师,自然得登记班上所有人的数学成绩,当然沈宥安也不例外。因此,我透过可嘉那看过他的成绩,全部近乎满分,根本到了惊为天人的地步,颠覆我对他的印象。
他如此沉默寡言,也给人股独善其身的印象──到了今天稍有改变。
下午有节十五分钟的下课,那堂是扫地时间,我被分配的打扫区域是外扫区,我们班的外扫区在社会科办公室。巧的是,沈宥安也被分配到外扫区,负责扫地。
每个星期二都是资源回收的日子,今天是星期一,不必资源回收。不过在打扫之余,有听见社会科办公事的老师们抱怨,垃圾已经堆得不能再多,必须得找人倒一倒。我的工作是拖地,那时地才刚拖完,正在外面小阳台的洗手台那清洗着拖把,有个老师过来拍拍我的肩。
社会科老师的脾气都是让人不敢恭维的,尤其是现正搭我肩的这位女老师,正是我们班的历史老师,她的个性我想全年级没有人不知道。
我霎时觉得背椎发凉。
「同学,你可以帮忙倒个垃圾吗?」她露出了一抹微笑,如果是其他人我可能会觉得出自於善意,不过是她,有种威胁的意味,不容拒绝。
我愣着点点头,走向回收箱低下身子收拾着垃圾。她又露出满意的笑容,便又叫住要进小阳台放使用完毕扫把的沈宥安,「同学,女同学一个人搬不动,你也过来帮忙!」命令的口吻。
沈宥安看看她、再看看蹲在地上收拾垃圾的我,没有回话也蹲在我身旁不发一语地帮忙收拾。
我们不熟、也没有说过话,除了他上次拿陪罪早餐给我之外。我跟他不发一语的将散落在地上的垃圾捡拾好,放到一个橘色大回收箱,一人提着一边,开始移动到学校的资源回收场。
两个人没有说话的感觉,有些尴尬,可是我跟他之间没有共同话题。问他平常的喜好是什麽?有没有崇拜的偶像?为什麽不常来学校?还是问他,为什麽个性这麽异於常人?
不,这些都太不恰当了。我用力地摇了摇头。
「你在干嘛?」
沈宥安居然出声了,起初我以为是我听错,转过头对他瞪着大眼,宛若惊见到蜡像说话那般惊讶。他眼神落在我身上半晌,立即回到前方的路。
我收回本来哽在喉咙里想说的「你会说话?」,转而摇摇头。大概是他刚刚目睹了我胡思乱想的情况。
为了把握这谈话的好时机,我没有多虑就直接随便找个话题开口。
「你那天做了什麽事让校车停下来的?」握着回收箱的左手可以感觉到渐渐地涔出了汗水,黏黏腻腻的,不太舒服。
他的面无表情一度使我认为他没听到我问的问题,持续走了一刻半钟,他才回应我的问题。
「我站在校车前面。」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前方的路,而我也始终望着地板。
「为什麽想用这种方法?」我的目光转移到他那双Converse的黑色板鞋,看起来相当乾净,没有污渍,不知道是因为鞋子是黑色,还是因为他不常穿出门。
「我不想迟到。」他这麽说,我则是在心底想着:才怪,你又不差那一次迟到。还没说出口,他又开口:「到了。」
我们的第一次谈话就结束在资源回收场。垃圾清空了,我跟他友谊的交集却开始饱满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