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台中火车站前,
车潮一样涌流,
人依旧汲汲营营,
不同的是,
我在人群中看到一个身影,
跟我一样的孤寂……」
短短几句话,是在他的部落格看到的。那是一个带着微风的夜晚,当时间不为任何人停留,地球还在不断转动时,我遇见了他。
而故事,是从这里开始说起。
「我说我们完了,你听不懂吗?」
「我……」
「停!你不用再多说什麽,一切正如你所看见的,也正如你所想像的,所以没什麽好说的,再见。不!不用再见了,你最好永远在我面前消失!」他搂着他身旁的那个女孩转身离去,我很想就这样子停在原地不动,至少那一巴掌,我永远不会挨到。
啪的一声,在我双脚不听使唤的追出去时,他紮紮实实的给了我一巴掌,在那一瞬间我才真正了解到,我们之间真的连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了。
我跪倒在地上,而他就这样子搂着她,迳自走去。
那一巴掌,打走了我跟他之间一年多的感情,也打出了我不争气的泪水。
我已经忘了我究竟在地上跪了多久,直到旁边的路人把我扶了起来,我才发现我的双腿早就已经麻痹到站不起来,而泪水也早已流满我的脸,也沾湿了我的头发。
坐在路旁的椅子上,我用我微长的头发稍微遮住了我的泪脸,我不擦掉那脸上的泪,我选择让它在我的脸上停留,至少那滚烫的泪,让我知道我自己还有知觉。
我静静的站起来,静静的走向红绿灯,静静的低下头,打开包包,我的视线停留在包包里的一把美工刀上。
是的,我想死。
我不想忘了他,我想趁我还有知觉的时候,深深的记下他,然後把我对他的爱,以及我的灵魂,一起带到天国去。
一如往常的,台中火车站前的人潮还是一样的多,是有将死的觉悟了吗?我觉得四周的喧嚣好像都不关我的事,我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而我开始想像着,在表面喧嚣之外的层面,在这里的这些人的内心,究竟都在想些什麽。
有没有人是快乐的?有没有人是生气的?有没有人表面情绪和内心相反?有人跟我一样绝望?如果有,他们会选择什麽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的泪还是不停的流,流过双颊、发梢,最後从我的下巴滴落。脸上的泪湿了又乾,乾了再湿,直到我再也感觉不到泪的温热,取而代之的是椎心刺骨的冰冷。
我让头发再垂下来些,不让别人看见我在流泪,或许是我掩饰的好,又或者是他们已经司空见惯,一路上没有任何人注意到我正在流泪,也没有人对我表现他们的关心,直到我注意到一个男孩的眼神……
他站在我的右边,跟我一起等着红绿灯,人很多,後面的人也不断涌上前,直到把我跟他推到只剩下不到十公分的距离。
他又看了我一眼,打开他的背包,似乎在找些什麽,不是我特别注意他,而是在这人潮中,只有他注意到我的悲伤。
灯号由红色变成绿色,他慌慌张张的拉上背包的拉链,然後随着人潮向前走,他还是走在我的右边,只是他的脚步比我快很多,所以才一下子,我们的距离从短短的十公分,变成了两公尺。
又是一个红绿灯,我停了下来,拿出我的皮包,因为站牌就在马路的另一头,然後,我又看了那把刀一眼,叹了口气,眼泪在这时又掉下了一滴,滴在我皮包里,那张我曾经跟一个男孩,开心欢笑的照片上。
我的眼前又开始模糊,泪水让我看不清楚眼前的事物,直到那两道冰冷随着我的脸而流下之後,我才赫然发现,那个背着背包的男孩,又把视线停留在我的身上。
他发现我也在看他的时候,他吓了一跳,赶快把头别过去,然後又打开了背包,开始找他的东西。
我没有多想什麽,只觉得这个红灯的时间好久,久到我几乎忘了我还在等红灯,这时候它才甘愿变回绿灯。
站牌前人不多,这是一个稀奇的现象,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我比较不会被发现我流不停的泪。
公车跟红绿灯好像是一夥的,都是要让人等的不耐烦,看着旁边一对对的情侣,我突然想到搂着女孩走掉的他,而那冰冷不再是冰冷,而变成冻寒。
「什麽事都可以看开,不需要用眼泪来示弱。」我回过头去,那个背着背包的男孩递给了我一张面纸,并报给我一个微笑。
「谢谢……」对他道了谢,但我没有接过那张面纸,只是转过头去,继续让那冻寒在我脸上纵横。
那男孩歪着头看了我一眼,突然间,他抓住了我的手,我还来不及反应,他就把整包面纸塞到我的手上了。
我惊讶的看着他,他对我做了一个好大的笑脸,眼睛都眯到看不见,有没有看过一个黄色的大头圆型笑脸?真的就像那样,笑的好灿烂,跟我产生对比。
公车上的感应机在我的卡片接近之後,发出了「哔」了一声。上车之後,我走向车尾最边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那包面纸依旧握在我手上,但我一点都没有想要擦泪的念头。
「我可以坐你旁边吗?」这个声音好耳熟,是那个背着背包的男孩,我没说话,但他还是坐了下来,坐在我的旁边。
「你还没有用那些面纸啊?」
「……」
「流泪会变丑喔!」他在我面前扮了一个丑丑的鬼脸,我笑了出来。
「你看看,笑一笑多好看。」他又对我报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我真的很佩服他的勇气,对一个不认识的人,可以这样的安慰,真怀疑他是不是常常去当义工。
在车上我没跟他聊很多,所以他就一直说他自己的事,他真的很厉害,他竟然有办法这样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扯东扯西的,好像话匣子一开就停不了,我没有很注意听,但是他还是一直说,直到他比我先下车。
「我到这里就下车了……那,掰噜!」他对我挥挥手,又给了我一个笑脸,这次是一个露出牙齿的笑,也是一样的灿烂。
「掰……」
他下了车,车子继续发动,过了几站之後,到了我的目的地。
回到熟悉的大里市,一阵风吹开了我的头发,我才发现,我的泪在我不知不觉中竟然早已流乾了。
关上房门,今晚的家里好安静,爸妈出远门旅游,而姊也跟她男朋友出去,家里空荡荡的,只有我一个人。
男朋友?我突然想起了今晚在火车站前发生的事,那个在我皮包照片里的那个男孩,给了我一巴掌的男孩,他叫刘祥易。
他很高、很帅、很幽默,很会讨女孩子欢心,在女多男少的台中家商里,是一等一的抢手货。
他是我摄影社的学长,摄影技术一流,好像也得过几次奖,但他就是不想当社长,只因为他不想担太大的责任。
我刚入社的时候,都是他教我的,他让我从一个只会拿相机自拍的菜鸟,变成一个熟悉各种摄影技术的老手。
他常常带我到各个景点去,拍下许多风景,也常常在社办讨论各种跟摄影有关的知识。
那一天,他叫我到社办找他,我到了之後,没看到任何人,只看到一张照片在桌上,那是一个有着夕阳的河边,我认的出来,那里是高雄的爱河。
「你愿意跟我一起去看爱河的夕阳吗?」在我看照片看的入迷时,他从我身後出现,对我说出了这句话。
「你是笨蛋啊?最好爱河的特色是夕阳!」
但後来我还是跟他到了爱河去,当然我们看的,就是爱河的夕阳,我也在那给了他我的初吻。
「我们会永远的在一起……」他这些话一直在我脑中回荡,直到那一巴掌打醒了我,让我不再活在梦想中。
现在美工刀反射的光,映在我脸上,在要割下去的那一个刹那,我脑中闪过了好多好多的画面,从以前,到现在,占了最多篇幅的还是祥易,我笑了一下,至少在那个巴掌之前,他给我的回忆,都是美好的。
突然间,我的脑海里出现了另一个人,是那个背着背包的男孩,他的笑脸深深的印在我的心里,然後我想起了他对我说的一句话。
「什麽事都可以看开,不需要用眼泪来示弱。」
**「什麽事都可以看开,不需要用眼泪来示弱。」
正因为我懂这句话的意思,所以我看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