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进到室内,阿盛一如往常找我嘻嘻哈哈,好像什麽事都是过往云烟,我也和他聊了起来,他说伯母气的像只猪一样,鼻孔还会喷气,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大笑大叫了起来。
「那是牛啦!」我陪笑说。
我也告诉他事发过程,我的心藏快没力承受了,还有那个拿着MP3的女孩,偶然是巧合还是必然?我的下一次在那里?
阿盛对我的话不置可否,不随声附和也不应答。
「你阿!明天和我妈好好道歉吧!她说她对她的资优员工感到很失望,差别待遇呐!」他摇头叹气,顺便埋怨伯母。
我转身回房,他叹气点了一根烟,袅袅白烟上升,他安静我也沉默。
今天结束在上升的袅袅白烟,哀!今天发生好多事,我在心里感叹着。
隔早,我回到了金好咖啡屋,也就是阿盛他妈开的咖啡店,伯母交代我好好做,我站在店门口,她就再三嘱咐我「千万别再打架滋事了」,看我也是好端端的一表人才,别和阿盛一样误入歧途了,阿盛在一旁不甘心的辨驳,到底我是她儿子还是阿盛其实是捡来的?
所谓的好好做,顾名思义就是好好工作,打从进到厅内後,咖啡香浓的让人觉得莫名其妙,我就一直这样心不在焉的态度,我也只不过是个端咖啡的,阿盛被封为不中用,但他和我一样的工作内容,言简意赅来说内容就是把咖啡放到所要服务对象的桌上。
什麽事会让我精神振奋,突然变得所向无敌,不用说,除了咖啡之外,再来些美女当然就是绝配,对!绝配!
四点零五分,距离下班还有大约两个小时,就在这时候,从门外走进一个穿着随性黑色T恤的女孩,只搭上了蓝色牛仔裤,却完全衬托出了她的气质和与众非凡……等等,她还戴着耳机。
她左顾又盼了一会儿,挑了中间空下的位置就坐,从她点好咖啡到低头看着地板的动作,都让我目不转睛的看着。
阿盛也在一旁端咖啡,我也拿着咖啡杯走到一位先生旁摆放在桌上,说是先生,其实也差不多四十几岁的中年了,在这里形形色色的人相对的多,因此美女也相对的不会太少,但若是想要遇到自己想要的那一个女孩,则又是千万分之一的数据。
我正端好咖啡,正打算回自己的岗位继续招呼客人的时候,阿盛那家伙蹑手蹑脚端着咖啡走到我旁边,低声告诉我:「喂!帮我送到二十三桌,大便快要掉出来了啦!干!」
他指着二十三桌的位置,指着那女孩的位置,我想都没想,就接手接过了他手里的咖啡杯,阿盛也蹑手蹑脚冲到厕所去,深怕他的大便在半路就掉了下来。
阿盛,幸好你妈记得把你生下来。
我假借了拿吸管的名义,到了点单的台上顺便借了一只笔和便利贴,在上面图图画画,写完後也顺道将咖啡一起送出去到崔筱萍手中。
她接过後只是看了我一眼,她看起来闷闷不乐,低头将便利贴打开来看,没有回答我什麽,只是又将纸张摺回去,压回杯子下。
「我六点就下班了,等我好吗?PS:我有东西要还你。」我是这麽写的。
见她没有要理我的打算,我迳自站回岗位,不想在让伯母念一遍,这种莫名其妙的经验有过一遍就够了,只要她没离开,应该就算是答应了我的邀约吧?
熬到了下班前,收拾一下桌面没喝完的咖啡,通通倒掉後,筱萍还是没离开,让我又有更进一步的期待。
阿盛还在忙,好像被伯母留下来要做什麽特别的「职业训练」吧!他哀求着我留下来帮他求情。
「阿盛啊!要怪就怪你平时上班不专、一年有三百天迟倒的计录吧!」我说。
他露出一脸哀怨的表情,我洒脱的把制服脱掉,筱萍抬头看了我一眼,也站起身来,浩浩荡荡的和我走出去,严格说来,那个浩浩荡荡的是我才对。
今天没下雨,气温也很暖,我和她一前一後的走,我走在前面,她跟着我的脚步。
突然,她走上前和我肩并肩,扯了一下我的手,我停下来困惑看她,她的眼神告诉我:「现在要去哪?有什麽事吗?要给我什麽东西?」
我向她指了一下前面的公园,今天没下雨,也不会潮湿,因该也不会突然下雨的才是,就靠我神准的直觉。
公园有个凉亭,方便她放纸笔,这小公园人也不多,看起来也不会太突兀。
一坐下来,我们也无法聊东聊西,共存在我们的沟通上的是文字,而不是声音,很慢,真的很慢,慢的让我不知道该怎麽形容那种速度,我们只能慢慢讲、慢慢讲。
她还是拿出纸笔,按照惯例戴着耳机。
红色的字迹,「我好像失恋了。」筱萍写的。
「嗯?」我也拿一只笔,假装不在意的询问她。
她没什麽表情,只是眼眶红了,随手拿了笔就写,「我失恋了,昨天失恋了。」
不知道为什麽,心跳少跳了一拍。
「怎麽了?」这样问好像很白目,但白纸黑字不能收回。
她顿了一下,还是拿起红色的笔,「我好像和他分手了。」她是这麽写的。
「那个人,是你昨天等的人吗?嗯?筱萍?」我写了一堆问句。
她点了一下头,没有说什麽,光是这点就让我好心酸。
「我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你有多喜欢他,可是我有一点了解你的感觉。」我把自己的想法写下来告诉她。
「你知道那种感觉?」她好像急着说完似的,写得很潦草。
「我知道,因为昨天我被我前女友的男朋友打了一拳。」我苦笑。
「为什麽?」
「那天你也在等人不是吗?如果他没打我,我就不会遇到你,然後和你在这里写字。」
她想到什麽般,拉过纸看了一下,写了起来,「对了!你要给我什麽东西?」
她向我伸出手讨东西,我从口袋里拿出发夹递给她,但她的脸色好像更沉了。
「我怎麽会把这个弄丢呢?你在哪里捡到的?」她写下来问我。
「在捷运上。」我老实写。
「捷运?」
「对阿!你掉在捷运上。」我写的慢条斯理。
她表示懂了,向我点了一下头,还是写,「那是他送我的,昨天我在等他,可是他爽约了。」
我点头以示回应,我发现她真的很常低头,一个很频繁的数字。
「为什麽你那麽频繁的低头?」我困惑的写。
她接过去看,马上又递给我一排字,「因为我没自信,都是你在问我,可否换我问你一个问题了?」
我向她点点头。
她又递回来,「为什麽你要一直问我问题?那样很怪,我又不是你的谁。」
她说话很直接,一点也不拐弯抹角,其实她的警界心很重,但是她确实不是我的谁。
我拿起笔,回应她的问题,「当然,你不是我的谁,但你愿意当我的谁吗?」那麽问很突兀,但我一直很喜欢她,这是事实。
她向我蹙眉,摇头。
预料的到,这也是事实,我和她真的要说的话,认识的时间并不超过四十八小时。
「我还是很难过。」她静静的写。
我也在写,「可是,我很开心,因为你在我对面。」
「可是,我很难过,因为我看不见在我对面的你。」她哭了,沉静的流泪,时间好像停止在她的眼泪里,什麽都没变,我们还是用纸笔沟通。
「你还记得我叫什麽名字吗?」我写。
她边哭边露出歉疚的表情,「嗯……我忘了。」
我又再一次,将我的名字写在纸上,第一次向她郑重介绍自己,「我叫赵哲恩,完璧归赵的赵,哲学的哲,恩惠的恩,记住!不要再忘了。」
「谢谢。」
她换了个位置,坐到我旁边来,还是戴着耳机。
我的脑袋被敲了一下。
为什麽我以前都没想过这个问题?她为什麽要戴着耳机?她明明听不见…….嗯,下次再问好了,夜色较晚了,晚到快要看不见纸张和文字,我向她提议先去吃顿饭,她点头也同意。
.靠着微弱的路灯,还依稀看的见凌乱的字,我赶紧用较明亮的橘色写:「你想吃什麽?」
她思考了一下才写下来,「我想吃炒饭,那是我和他常去的一家。」
我点头又摇头,我不懂为什麽总有人喜欢把自己往悲伤摆,但我还是照她的地址骑去,是的,我载她。
她把纸笔放在口袋里,她很安静。
到了她指定的店家,将车停妥後,我先让她下车,顺道帮她扶稳机车,昨天才在镜上上括出了两道伤痕,一部份不想再重演一次昨天的情形,再加上这里的人熙来攘往的,另一部份则是不想造成我的机车二度伤害。
她下了车,将安全帽递给我,然後我并没有戴安全帽,必竟安全帽只有一顶,还是女士优先。
我和她点好了餐,我坐在她的对面,等待的期间她收起了耳机,从口袋里抽出摺成四方形的A4空白纸和纸笔,好整以暇的摊平在桌上,问了一个让我一直很困惑的问题,我从来不曾问出口,她却提早一步问了我。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我明明听不到,却一直戴着耳机。」她是那样问的。
「那你为什麽要一直戴着耳机?我找不到机会问你,而且你不希望我问吧!」我递给她。
她看了只是朝我笑了笑,拿起笔写,「因为那样才有安全感,我不知道为什麽,可是就是想要告诉你,可能是因为亲切吧!」
「为什麽你不学手语?」我问她,有很多问题。
她点了一下头,我们之间除了点头摇头、写字以外,并没有其它的沟通方法,那是专属於我们的。
「我有学,可是学了三天就放弃了,你知道为什麽吗?」她傻笑着。
「为什麽?」
「因为就算学了,也不是每个人都看的懂,那麽就乾脆别学啦!」她还是笑着,我却看不懂她的情绪。
我点头,炒饭也端上桌了,吃饭前,她写了一句话,一段刻骨铭心的清秀字迹。
「天平座十月十二日破蛋,O型,我叫作崔筱萍,对不起,以後不会再跟你说再见,真的不会了,所以等一下我会跟你说掰掰。对了,那家咖啡厅是你打工的地方吗?呵呵,我常常和朋友去那家喔!」纸上湿湿的,一颗完整的眼泪,缀在纸张上。
「这、这什麽意思?」我没有问,没有写出口,我和她会是完整的陌生人,她对我笑,很多事看起来很简单,可是她在後面又备注了一排小字「不是现在。」那让一切看起来复杂多了。
吃完了晚餐,我陪她到公车站牌等车,九点多左右的车次已经较少了,人也渐渐稀少,她拉了拉我的袖子,笑的很灿烂,递给我另一边的耳机,我没给回应就戴上,一秒、两秒、三秒、四秒……、二十二秒,根本没半点声音。
但我闷的没心情理会有没有声音,她直视着前方,眼神好像没有焦距,我一直往她的方向看去,她就在我旁边,不远的距离,却有让人意外的陌生感。
我很闷,心情很闷,等到她要的车号来到这个公车站牌的时候,我们就会说掰掰,至於剩下的感情都拿去资源回收算了!
她突然站起身来,耳机也扯了下来,不远处公车的头灯已经鼻直靠过来,直到公车停妥,她在踏上去以前向我挥手,我也向她挥手,上了车,公车开始开动,隔着玻璃我还看的清她就坐的侧脸,她看着前方,好像若有所思的在等待什麽。
公车已经开远,我对着早已离远的公车屁股大吼,「再见!崔筱萍。」
就算公车开远,你听不到,就算近在咫尺,你听不到,这些都没有关系,我不希望你听到什麽,只是想要再见而已,就这样。
我打开手机,因为工作的缘故,手机一直保持关机的状态,一打开後,我愣了一下,里面满满的都是阿盛的简讯。
第一则简讯,「死没良心,赵哲恩,齁,我正要回去,我先去吃晚饭,所以不用帮我留菜,好啦,我知道你没这个打算。」照时间推算,那是七点多的,嗯,伯母人很好,职业训练大概一个钟头左右。
第二则简讯,大概是七点五十分的,「我要回去罗!阿哈,我吃的好撑,真是……炸鸡腿不够脆啦!」你晚餐要吃什麽,就算你要吃屎,也不干我屁事。
第三则简讯,大概是八点半,「阿你是跑去哪?不在家喔?」阿你是没长眼睛看喔?我想。
第四则简讯,八点四十五分,「阿哲,你到底去哪阿?我先去洗澡齁,阿!对了,我妈说明天不准迟到,就酱啦!」喔,所以勒?
第五则简讯,刚刚九点二十二分,「你还不回来喔?我妈叫你早点睡诶,嗯,没意外的话明天我要和棉被枕头缠绵,切记千万不要叫醒我,就这样。阿!还有喔,如果你再不回来的话,我就要锁门罗!还是你正和哪个妹在一起?记得介绍给我认识嘿。」就算我和哪个妹在一起,也用不着和你报备。
然後我的电话就响了,我接了起来,来电是阿盛。
「你是跑到哪里去?」阿盛的口气有大便味。
「我去吃饭啦!正要回去你就打来了,记得门不要锁。」我一一交代。
他打了一个哈欠,「我要去睡了,你自己开门,掰!」他挂我电话。
又多耗了十几分,我骑上车,一路上,我的情绪满满的失落,她就这样说掰掰走了,而我追不上那辆公车,我一直维持着六十的时速,反正不管在怎样,我好像也被你抛弃了。
钥匙转开後,阿盛抱着棉被睡在客厅,我关上门,将包包等零杂的东西卸下,转回房间,既然阿盛睡了,我想我也该就寝了,好像,就那麽一点想你。
在咖啡厅,阿盛还是照常来上班,不是他异常的变乖了,而是在十点钟左右,伯母和我借了住处钥匙,如你所想,她跑到我家去把阿盛抓回来工作,老板娘一打开咖啡厅大门一脸得意洋洋,阿盛一脸臭味,臭到我必须捏住鼻子,才能和他在同一的环境下工作。哼!活该啦!
下午人多,正也临着人潮巅峰,我正好尿急,外头只剩下阿盛在端咖啡,离开一下他应该也应付的来吧!
一走进男厕,只见到阿盛正在拉裤裆,「喂!你在这里拉裤裆,谁去端咖啡?」
他解放完毕,正要去洗手,悠悠的回答我:「你不是在外面?阿你在这谁去端咖啡?」
「这才我要问你咧,还有时间陪我瞎扯。」
他一手撑在洗手台,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还不是你害的,干麻把钥匙借给我妈?我昨天给你的简讯你没收到吗?」
拉上石门水库,我说:「有呀!我有收到阿,还看到眼睛快脱窗了咧,没什麽急事,不要传些废话给我好不好?」
「说到简讯,」阿盛窃笑,「说!你昨天是和谁在一起彻夜不归?」
我打开水龙头洗手,顺便回应阿盛的废话连篇,「我十点多就到家了好吗?就算我和正妹在一起,也不干你的事啦!」
在他三摧四请之下,我知道我的定性还是不足,我将从头到尾的详细情形解释给他听,他听了点头如捣蒜。
他沉思了一会,说:「相信我,别的我不敢说,但凭我被拒绝的次数,能够向你保证她一直都在给你机会,一直都是你太刚毅木讷了,她一直都在等你留住她阿!」他说的兴高采烈,也不知道是在兴奋什麽。
我突然想到某些事,「喂!阿盛。」我顿了顿,「你不觉得我们鬼混的有点超时了吗?」
「还超时咧!」他征了征,发觉不太妙,「喂!阿哲,我们是不是该回去工作了?」他傻笑,伯母站在男厕门外埋伏,我也傻笑,阿盛和老板娘对望,平时滔滔不绝的他也挤不出半句话来。
我们被扫出了男厕大门。
所以,大致上六点下班,加上收拾的时间,也只会耗到六点半而已,今天被「拘留」到傍晚九点。
老板娘把我们抓到男厕来,要求我们必定要将平时清洁不到的死角,都刷洗到破皮才准回去,连地板夹角的黄垢也不放过,就连灰尘也一丝不苟的检查,阿盛拼命的和地板搏斗之际,我只找到了一个心得。
★如果阿盛那种人也交的到女朋友,那麽老王家的猪就会写对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