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如晚 — 第二回 自請降妾 之一

秋日肃杀,新帝即位不满一年,怀王夥同濬王发动秦山之乱,战乱绵延五月止於新科将军顾宁之手。怀王、濬王一派被连根拔起,一时间,厦城风向大变。

陈氏的父亲为奉天府府引,秦山之乱受到镇压以後,众多官员便是在自家宅邸也逃不过被暗卫送进牢里的处境。本以为清者自清,却不想那群卫士连审也没审就只是将他们拘着。老父被押在不见天日的大牢已经四天,丁点消息也没有。这让得知父亲不分青红皂白地被带走的陈氏忧心忡忡,但,即便她再怎麽担忧母亲与兄嫂,她却得逼着自己暂时与母家断绝来往,免得让夫家也涉进这淌浑水中。

她温顺的在老太太面前汇报家中大小琐事,只才讲到府里顾姨娘屋里那两个不安分的奴婢,魏老太太却打断她:「娘知道你是个好的,你晚些领着晚丫头到宏佑寺罢。」

「儿媳不肖,让娘操心。」陈氏感激的说道。

自打陈大人入狱,陈氏便闷闷不乐,平日常往魏家走动的陈大太太这几日也没了踪影。

「罢了,府里的事你心里有个底便好,今日之後你也不必到娘这儿站规矩。我这老婆子身子乏得特别快,你快快离开,别在这儿碍着老婆子休息。」

老太太挥着手,倒真显出几分疲态。陈氏还想说点什麽,却被魏老太太一句话堵了口,「我老婆子虽不如年轻时耳聪目明,但媳妇妥贴,为了夫家而逼着自己不与娘家连系,这心底多疼,老婆子也不是不明白。就当是替你父亲祈福,去外头走走也好。」

既得了老太太首肯,陈氏喜孜孜地准备到宏佑寺上香祈福所需一应物事,如晚还在屋里睡着,顾姨娘却在此时来到上房。

「大太太,妹妹有事相告。」

顾姨娘今日穿着象牙白的绸裙,布料子与陈氏那条米色绸裙质感相仿。

她本是陈氏母族族姊,俩人的母亲正是嫡亲姊妹。在陈氏与魏长紘结亲时作为媵妾一块嫁进魏家,倒也因这层表姊妹关系,陈氏有什麽好的总不会落下顾姨娘,也对她处处照顾。

陈氏看着顾姨娘盈盈摆摆的姿态,摆摆手要她在一旁落座:「你我姊妹,不需如此拘礼。我不喜这套你是明白的。」

陈氏话音方落,顾姨娘连忙补上一句「表姊,礼不可废。」,一声表姊叫得好不亲热。

「是这样的,我从二哥那儿听说三姨丈实是为牵连,只是中间纠缠许多官员,怕是不好分辨,这才与那些反王一派一同扔进大牢里头受罪。这可不是?大表哥为了替三姨丈求情却也是因为当时不够自清才被当成反贼被一块打进牢里。」

顾姨娘这番话让陈氏的脸都黑了,她见陈氏的神情如此才故作慌乱的掩口,「嗳!瞧瞧我这嘴,怎麽就这麽说溜了出来。」

那顾姨娘的三姨丈一家便是陈氏娘家,而那新科将军顾宁则是顾姨娘庶二哥。

「总之,我二哥发话,说只要有人愿意替三姨丈与表哥说项,便能免了他二人牢狱之灾。只是这人选妹妹心底一直没个底,这才来这儿与表姊参详。表姊你说,现下三姨丈的同僚不是下狱便是断绝往来,有什麽人乐意替三姨丈开脱呢?」

魏陈氏一听顾姨娘那说法,脸上激动地起了潮红。

是阿,不落井下石都算好了。还有谁愿意替她父亲出头呢?

顾姨娘扭头朝着魏陈氏的丫鬟红钗做出个手势,红钗立刻将屋里服侍的人儿一个不少地遣到外头,偌大的上房也只剩下他们表姊妹俩人。

「依妹妹的话,姊姊该怎麽解娘家之祸?」陈氏急急问道。

「真要办也不难,只要我二哥出面便可。」顾姨娘有些迟疑,「但我二哥却是名不正言不顺,毕竟我二哥只是记在母亲名下,与表姊是拐了个弯的亲戚关系。」

陈氏本听见顾姨娘能让顾宁出手已经露出喜出望外的神情,却在那句话後神情萎靡了下来。

「表姊,妹妹倒有个法子。却是不知表姊愿不愿意。」

陈氏只当死马当活马医,「无妨,妹妹说吧。」

「表姊,咱们身分互换。若妹妹升为平妻,姊姊自请降妾,那麽在没有嫡妻的情况之下便是妹妹的身分最高,若要让二哥替三姨丈与表哥说项,倒也能占个理。从来都没有越过嫡妻,让小妾置喙姻亲的理,却能够以魏家的名义,让顾家替三姨丈说情。」顾姨娘怯怯的说道,神情满是小心翼翼,「自然,咱们只要不将文书送进族长那儿改族谱,事後确定了三姨丈一家无事,咱们再将表姊的嫡妻之位换回来。」

陈氏静静看着顾姨娘,那打探的目光瞧得她心底发毛。

她有些心虚,却还是硬着底气说道:「咱们到底表姊妹一场,姊姊还不信我这妹妹那咱们姊妹一块长大的情份都是假的。」

「不是姊姊不信你,只是这没有降妻为妾的理。」

此话一出,顾姨娘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咱们不过互换个身分,就能保三姨母一家大小平安。」

对於顾姨娘的提议,陈氏是有些心动的。但她上有婆女,下有稚女,这般改动族谱的事她无法不慎重考虑。

躲在一旁听壁角的郭金全家的倒是被顾姨娘那番话惊的连连後退,就是後头有个凳子都没注意到,凳子翻倒的声响将浅眠的如晚惊醒。她紧张的睁开眼睛,看着门旁的管事娘子一脸震惊的模样,她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麽事情,墙後的对话继续着。

「表姊,问斩的日子最多不过再过两日。若决定得晚了,即使妹妹二哥是大罗神仙下凡也年不回姨父滚地的头。」

如晚听得一头雾水,什麽问斩、什麽大罗神仙她完全没搞清楚状况。

顾姨娘看了看更漏,露出一脸慈母的模样,「瞧瞧我,这时辰怕是怡姊儿、烨哥儿差不多都醒了。」语毕便出声告退。

如晚还是一头雾水,只得故作天真的问着从头到尾都在听壁角的管事娘子。

没想到郭金全家的只是念了声佛号,「这顾姨娘是个有主意的,就怕太太被个妾牵着鼻子走。」她觉得与如晚讲那些东西她也听不懂,只好挑个无关紧要的应付小主子问话。

郭金全家的连忙告退,屋里只剩下如晚一个人。

她总觉得这事她隐隐有点印象,但印象不深。她尽力地想要回想,却只抓到个朦胧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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