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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是什麽意思?」
「离婚的意思。」
在车上,我违规地边驾驶边讲行动电话。只能祈祷不要被警察大人发现。
「为什麽?」
即将成为前夫的人问道。他的声音里没有不解的情绪,只有闷闷的,好像是例行公事一样。只要其中一方提到提到「我要跟你离婚」,另一方一定要问:「为什麽」?
我想,这也是芭乐对话吧。
「替我跟陈秘书问好。」
「你什麽意思?你怀疑我跟她有一腿吗?」动怒了呀。
四字带过,恼羞成怒。
我笑了笑,没有什麽情绪:「只有毫无根据的猜想才能称作无谓的怀疑。所以,你应该要说『你认为我跟她有一腿吗?』这样。」
「顾思禹,不要跟我玩文字游戏。」
「那你也少跟我玩官兵捉强盗的游戏。」我说,「你不会希望我拿出证据的。」
对方沉默了一下,不可置信地:「你找了徵信社?」
「再更正,你应该说:『你找过徵信社?』」我依然没有起伏,和他完全相反。
「你──」
「我有权利知道我的丈夫在外面和什麽样的女人搞在一起。」我冷静地说,尽管双手已经在颤抖,「我也有权利知道你还有没有心经营我们的婚姻。」
陈雅娟,我早就知道她是谁了。
因为她是我的大学学妹。
芭乐吧。
当初,介绍人是她,凑合的人是她,伴娘也是她。
什麽都是她。
起初发现致玄不对劲的时候,是因为他总是有出不完的差。
出差,所以连秘书也一起跟去了。
後来才听到同公司的人转述,目前根本就没有需要出差的案子,但两人却这样挂着公务之名一起出游了。
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却只字都不向自己的枕边人提。总是想着,或许有误会?或许是别人在捕风捉影呢?居然还为自己不相信最爱的老公而感到可耻,「怎麽会有这种想法?他可是你最爱的人」,每天每天,重复催眠自己,没事……没事……
连工作也都荒废掉了,差点被fire掉,还是因为那几个大Case苟延残喘地工作着。
那时,躺在床上的我,问背对着我的他。
「老公,你爱我吗?」
「……嗯。」
嗯。
一个字,一个音节。敷衍掉了一个女人的真心。
於是──
「顾小姐,这就是我们所拍到的照片。」
当时完全无法相信自己眼前那一张又一张的事实。在小小又破烂的公寓里,两人在还没上电梯前就开始亲热,甚至衣衫不、在rav4的厢型车里,两人深情地接吻……
还有在公司里,以加班的理由,让我一个人在空虚的套房里等到凌晨,却完全没想到原来两人早就……
崩塌,我的世界崩塌了。
但我却从来不向任何人提起,我一字一句忍了下来。
当别人问起:「唉呀,才二十六岁就把自己嫁掉,会不会後悔啊?」
会。「不会呀,怎麽会呢?」
「啧,结婚这一年,新婚生活还好吗?」
不好。「好的不得了耶,谢谢关心哦!」
「你会不会想要赶快生个爱的结晶呢?」
想。「哎哟,目前我跟他都在拚事业,还没有这个想法啦!」
才一年,我们的婚姻就要宣告结束了。
他们的爱情,比我们的长跑多了。
这我早就知道的。
我不称陈雅娟叫小三,我叫她小偷。
偷腥,又偷心。
「离婚协议书到时候我再寄给你,」我说,「我不会带走任何一毛钱的。」
「思禹,你可不可以冷静下来听……」
嘟──嘟──
听什麽?听你解释?听你有多爱她?
不必了。
你的解释只会显得我有多愚蠢,所以,省掉你的解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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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我回来了。」回到离台北市区有些远的淡水,回到熟悉的家,回到熟悉的味道。
她什麽也不问,只是摸摸我的肩,轻声地说:「回来就好……」
顿时,红了眼眶。
忍住。
一定要忍住。
「我来帮你拿。」她娇小的身躯拉着我那白色的行李箱。
妈妈知道的,妈妈什麽都知道的。
她只是没有讲。
「妈……」
「嗯?」她停下脚步,温柔地看着我。
我一把抱住她,「我好想你哦。」
「我知道、妈妈知道……」她放下行李,轻拍我的背,查觉到了我的不对劲。
她的发香,她的怀抱,她的温柔──
「我好想你。」
「我真的真的好想你!」越来越大声。
「我真的好想、好想你!妈──」
她轻轻地拍着我,让我坐在沙发上,像是在哄五岁小孩一样,「委屈了,就回家。」
「为、为什麽──我做错了什麽,为什麽他们要这样!为什麽──」我大声地吼着,紧抱着她。
「乖,」她哽咽地,「不要哭了,小思什麽都没做错,别哭了……」
「妈!」我哭着,接近崩溃,「我要离婚、我要离婚!为什麽──为什麽他们要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什麽──」
她轻轻把我推开,擦掉脸上的泪水,自己却也一滴滴地泪水落下,
「好,离婚,就离婚。」
到最後,我是哭着倒在妈妈身上,就这样睡去了。
直到最後一刻──我还能听见,妈妈轻拍我背的声音,那样的安宁,那样的稳定。
妈妈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