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雪看着前方领路的女子,不太像寨里的人,自己好歹也在这里生活了将近半年,对她的样貌却很陌生,她的步伐不轻不重,姿态端庄典雅,看起来就像是受过调教的婢女,骆雪疑惑更甚。
正当骆雪还在沉思时,已经走进柳飘韵的房间,婢女恭敬的回道,「小姐,骆姑娘来了。」
本是躺卧在床榻上的柳飘韵,听到声响後慢慢之起身,伴随而来的是一道命令,「采儿下去吧,记得带上门。」
名唤采儿的婢女半倾着身缓缓退出,随着房门掩上,屋内便蔓延着一股奇怪的气氛。
「你便是骆雪吧?」柳飘韵靠着床柱,骆雪很容易就看清她的面容,如弯月一般的眉,杏眸明亮清澈,肤色白皙,两颊自然透出的绯红,清丽中带有一丝成熟韵味。
柳飘韵扬起一笑,拍了拍她床边的位置,「过来坐。」
骆雪迟疑了一下才走到柳飘韵身旁,但她没有坐下,只是站着,柳飘韵见到此景,唇边笑靥不由得扬的更开,「骆姑娘何以如此惧怕?」
「我只是不懂。」不懂柳飘韵找她来的目的,不懂柳飘韵和任展天的关系,更不懂柳飘韵对她的看法,但这些她都没有说出来。
「你的事,我都听说过了,名冠京城,琴艺高超,更是一痴情女子,卫风仍是音讯全无吗?」言谈间,柳飘韵拉着骆雪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听见卫风的名字,骆雪突地一怔,她回不了话,心中满满都是和卫风相依相偎的画面,但这一刻,她还带着歉疚。
只因当初她满脑子都是盼望着卫风平安归来的想法,但不知何时已被取代,被梓桐,被齐渊,更多的,是被任展天,曾几何时,她已经不再注意有没有卫风的消息了。
「骆姑娘好福气,即便良人不在,但心里知道他是爱自己的,而我,仍是在背後苦苦追寻。」柳飘韵眼神一黯,方才骆雪在她眼里看到的澄透宛若罩上一层浓雾。
「我喜欢展天,很喜欢,但自从他失了忆,忘了与我的过往,他便不再把我放在心上了,纵使半年前,我与他外出时挺身挡下致命一箭,都不曾见他眼里流露出一点点的爱恋。」她的声音很清,骆雪却可以感觉到包含在话语中的失落。
这番话也让骆雪听出了一点端倪,他们俩从以前就是熟识的,甚至还救了他一回,更重要的是,她叫他的名叫的很亲昵,柳飘韵的失落,彷佛感染了骆雪。
「我想,他是知道的,你晕倒时,他很紧张。」骆雪反握着柳飘韵的手,好似在给她安慰,也给自己安慰。
柳飘韵的表情很空漠,但嗓音已经能听出哽咽,「那是感激,从两年前就累积下来的感激,只因两年前他重伤之时,也是我救了他,我从不想迫他,救命之恩又如何,为他伤了底子又如何,我只想他是真心对我,听到你的故事,我就好羡慕你,为什麽我和他不能像你们一样,生时相守,死时相随。」说到这里,柳飘韵眼里涌出一滴又一滴泪水。
这些泪珠,却宛若热烫的滚水,烧灼着骆雪的心。
来到这里,她对任展天动了情,哪里还记得他们的诺言,更因为齐渊的一席话,动摇了她想把任展天推远的决定,柳飘韵一字一句像在控诉她,指责她的移情别恋。
骆雪的心彷佛被狠狠撞击了一下,眼眶不自觉泛上泪意,她想压着胸口试图减缓那抹痛觉,可当她一想抽起,柳飘韵的力道变加了几分,骆雪转首一看,柳飘韵担忧的脸庞映入骆雪眼中,「我是不是让你想起不愉快的回忆了?」
她的语气带有一点抱歉,骆雪微微摇头,唇边挂着要她放心的笑容,「不是。」
柳飘韵仍是十分忧虑的模样,她收回紧握骆雪的双手,「骆姑娘是不是累了?既然累了就回去休息吧。」
「那我便不打扰柳姑娘。」骆雪也不多做停留,转身离去,柳飘韵看着骆雪的背影,眼里多了一抹深意。
骆雪一走进偏楼就看见那把黑木琴,她坐在琴前,一手覆在琴上,想奏曲,却不知该弹些什麽才好,於是她便这般坐着。
随着日渐西沉,骆雪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这一睡,时辰走到亥子交替之时,她忽然惊醒,额边涌出许多冷汗,两手紧绞着裙摆,看起来非常惊恐。
这时门外飘过一个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骆雪望向窗外,发现是任展天,现在这麽晚了,他要去哪里?
她忍不住跟上任展天的脚步,小心保持着不会被他察觉的距离,走了一会儿,任展天踏入柳飘韵的厢房,她远远听着他们的对话,净是一些关心的话语,听了几句,骆雪就缓缓离开。
恍神间,骆雪回到自己的小屋,落坐於黑木琴前,月光洒落其上,映照出独有的晶亮色泽,她看着黑木琴喃喃自语着,「我方才做了个梦,梦到我先前问卫风,此情何时休,他回,风雪相依,不离不弃。」
那是她有次兴起突然说出口的疑问,没想到卫风回答的异常认真,彷佛很怕骆雪不相信,她当时笑的很开心,为他的紧张笑着,也为他的承诺笑着。
「我又觑见寨主对柳姑娘的用心,不同於一般,如此,甚好。」骆雪螓首垂的偌低,眼泪已在裙上渲染成一片不小的水渍,但面积却有继续扩大的趋势。
方才的梦唤起她对卫风的思念,从前和卫风相处的回忆一幕一幕掠过,带泪的面容扬起笑意。
如此甚好,柳飘韵对任展天用情至深,往後他绝对不会是孤单一人,她无须挂怀,骆雪霎时豁然开朗。
过去和现在,孰轻孰重?她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