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亥时,任展天出现在小屋门口,却见屋内一片昏暗,他疑惑的推开门,里面空无一人,只在躺榻旁的小桌摆了一张纸条,要他往凉亭寻她。
他盯着那秀美字迹良久,着实不懂她到底想做什麽,他放弃猜测,信步往凉亭而去,在接近凉亭之时,看到周围灯火通明,她不只点了一盏烛光,而是放了一圈的蜡烛将凉亭团团围住,凉亭霎时变成橙光世界。
「这是做什麽?」任展天停驻在凉亭口,心中的狐疑并未稍减,骆雪听到任展天的声音,立刻拉他入座。
骆雪笑的有如暖日,又像盛开的花朵,似是被她的情绪感染,任展天原本防备的心情也松懈不少,石桌被锦布盖住,窥不见里头有何玄虚,确定任展天坐定後,骆雪才开口言道,「我有样东西送给你。」
她缓缓拉下锦布,出现在眼前的是先前任展天送给她的黑木琴,骆雪将十指搁在琴上,轻吐了一口气,优美昂扬的旋律从她指缝中流泄而出,或高或低,或抑或扬,弹琴的她,宛如天仙降世,美的让人目不转睛。
这首曲子和她头一回所奏的不同,两首皆是轻快的节奏,但这回听起来,更多了一点活泼俏皮,让任展天不自觉放松,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一曲奏毕,骆雪抬起眼望着任展天,「明日是你的生辰,虽然时辰未到,但我想先把这首曲子送给你。」
这时任展天才意会过来,她搞得神秘兮兮,原来是想给他这份惊喜,一丝异样的情绪泛上心头,「这是你自己写的?」
「是的,在你离开後我就着手写曲,但时间有些不足,如果有不甚完美之处,请寨主见谅。」她已经反覆修改好几遍,才写出现在的作品,但任展天未再言语,一双鹰目仅是觑着她,本来很有信心的骆雪,因为任展天的沉默,让她自信顿消。
骆雪忍不住流露出失望的表情,自从卫风失踪後她就没有再谱过曲子,两年的荒废果然使她退步不少,「还是你觉得哪里不好?我可以改。」
话音方落,任展天忽地站起身,骆雪看着任展天的动作,心里没来由的紧张,她定了定心神,准备好接受任展天的批评。
任展天却是一个箭步向前,将骆雪抱个满怀,骆雪有点不解,为什麽他突然会有这样的举动,当她在细思的同时,从她上方传来低沉嗓音,「你为我写的曲子很好听。」
这是她为他写的,专属於他的音调,他甫听见时,内心的激昂无法言喻,他竟然会因为这种事情心神澎湃不已,等到他回过神时,他已经把骆雪紧紧抱在怀中。
骆雪由原本的讶异,不解,渐渐被了然,欣悦取代,她没有拒绝任展天的怀抱,纤手反而攀上任展天的後背,让两人仅剩的一点缝隙消失於无形,轻柔娇嗓吐出对他最真心的祝福,「祝你生辰快乐。」
简单的一句话,让任展天的心湖泛起更大的涟漪,她是从何得知他的生辰,他不在乎,任展天稍稍拉开两人的距离,当他们一对上眼,任展天的唇就印在骆雪之上。
骆雪完全来不及反应,杏眸微微睁大,脸颊挂上两片霞云,任展天双目闭合,她看不见他眼中带有什麽样的情绪,时光似是停止流转,本就静谧的深夜,没有额外的声响,摇曳的烛光,为他们点缀一丝柔媚。
这个吻很长,不知过了多久,任展天依旧没有放开的意思,骆雪无暇思考,也不想思考,她缓缓闭上眼,任凭自己沉浸在任展天的温柔之中,她汲取着,也不自觉回应着。
但下一刻,骆雪像是突然惊醒,猛力推开任展天,他不明所以,但在见到骆雪蓄满水雾的杏眸时,他懂了。
「我不是……我……对不住!」骆雪强忍着泪水,一句话说得七零八落,最後只丢下一句没头没尾的抱歉,便转身跑离凉亭。
随着骆雪急速奔离的身影,任展天的心口逐渐涌上痛楚,彷佛被人重击一般,他几乎痛的无法呼吸。
在她心里,他终究及不上卫风。
踏着紊乱的脚步,骆雪根本分不清现在的方向是要通往何处,眼中的珠泪不断淌出,秀美脸蛋布满泪痕,她脑海里满是方才他们相拥相吻的画面。
第一次吻她,她勃然大怒,因为他把他的不满,用最极端的方式表达。
第二次吻她,她喜不自胜,因为透过双唇传递而来的,是他的缱绻情意。
她很清楚在她心中不停激荡的情绪是什麽,那是心动,可是她忘了,她还在等着另一人,那个和她相互许诺,决定一生厮守的他。
她怎麽可以这样对待卫风,怎麽可以有接受任展天的想法,那个吻,无疑是对卫风最残酷的背叛。
一路上,骆雪摔跌许多次,最後一次,她扑倒在偏楼前,看着熟悉的门扉,她终於痛哭失声。
伴随着抽咽的哭声,骆雪断断续续不停说着,「对不住……我不应该这样的……我不能对你动情呀……」
骆雪跪坐在门前放肆大哭,也不管和小屋只余几步距离,暗处一抹人影悄然现身,但他没有靠近,仅是倚着廊柱,将他的身躯隐藏起来。
即便骆雪的嗓音不大,宁静的深夜还是让他听得一清二楚,那蕴含在话语中的凄苍,让他感到痛心。
就算他们两人皆有情,但梗在他们之间的卫风不可能消失无踪,他们只能如同现在这般,亲近却又遥远。
任展天仰头望天,这时骆雪也抬首看着,清澈无云的朗空,他们的心,却有如乌云密布,不见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