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来不想起身的,但光着身子一直躺在地上不是办法,有种阴凉的气体透过地面悄悄流入皮肤里,浑身冰冷。
刚坐起,全身痛得更厉害了,手臂和肩部有好几道像猫抓过一样的伤,也许背部也有,她看不到但却能感觉火辣辣地烧着,也许又不对,整个身体都在发烫,已经分不清哪里在痛了。
她不知道自己身上的伤口是怎么来的,但是她记得天旋地转,对,有人从背面捂住了她,紧接着一股恶心的药味,最后就是在摇晃的天花板,还有——他的脸。
想到这里,她又再次闭上了眼睛,试图涂黑记忆,但他的脸还在,在每一个角落。
她越想就越混乱,他没有必要这么做,她认识这个邻居很长一段日子了,他是不会这么做的,他搬来后没多久向她借厨房用具,为了答谢,此后他常送些亲手做的咖哩鸡和榴莲糕给她,慢慢地就熟络起来了。
她一直对他有好感,他虽然不怎么爱说话但为人稳重,有多少独居的男孩会亲自下厨,还弄得一手好菜?
再说,搬家怎么可能没带好厨具?她有种想法,他会不会是想藉此搭讪?
也许她真的没有自己想的那么了解他。她越过开着的铁栅门,这么久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踏进他的家,她每天在外面看着这地方,但站在这里了,感觉却如此陌生。
她按响了门铃,紧盯着门与墙间的缝隙,心想他应该在家,她刚在半开的窗子里瞄到,高脚电风扇在转动着。
她也不清楚自己是来找他问清楚的,还是想见见他,但还有什么关系,各方面来说,她必须来一趟。
嘎吱——
出现在门后的是一条奶白色的连衣裙——不对,正确来讲是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孩,显然刚起来头发也还没梳。
她好像走错地方了。
“你是依旻。”奶白色的连衣裙说。
“你怎么……你认识我?”她肯定自己没见过对方。
“当然。”
“可是我好像不认识你。”而且这女人怎么在何决的家里?
“我是曲子,阿决的妻子。”
依旻再次觉得天旋地转,她极力让自己看起来没事一样,但脑海里却一直回响着——阿决——妻子——阿决——妻子——
阿决,她还是第一次听这叫法,如果奶白色的连衣裙真是他的妻子,叫他阿决一点问题也没有。
一点问题也没有。
在她认识李的何决,跟这个已婚的阿决不是同一个人,不是。
她没来得及好好震惊一场,脑袋已被新的问题紧紧勒着。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他为什么还要对她做这种事呢?
“进来。”妻子移到门的一角。
“诃?”
“你不进来吗?”
依旻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进去,有没有忘记脱鞋子,她跟着妻子进去的还是走在妻子前面的,又是什么时候坐下来的。
当她回过神时,手心暖暖的,正捧着一杯牛奶,沙发也是奶白色的,仔细一看,几乎所有的家具都是奶白色的。
“那个……”
“他出去了。”
知道他不在,她反而松了一口气,已经够遭了,现在她可不想和他碰上面。然后她发现,奶白色的连衣裙一直盯着她。
“那个……你……”
“我叫曲子。我姓曲,曲子是昵称。”
依旻点头,不知接下来怎样,她其实什么都不想做,也不想去想,但现在,她要找个机会离开,她不想再呆在这里了,这里是何决和他妻子的家,自己是多余的,她开始喘不过气。
牛奶味道有点怪,但她还是喝了一半,心想也该是时候可以走了。
“不好意思,既然他不在,我——”
“你没有报警是吗?”
“诃?你说……我……”
“我说昨晚他跟你的事,别让我解释。”
“你都知道?你全知道?”
曲子没出声,由始至终都一副爱理不理的表情,但这次显然避开了依旻的眼神,却让依旻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你知道你都不阻止吗?你不是他的妻子吗?你……你都……”依旻发现自己说不下去了。
不对劲,有什么不对劲。
她望了望周围,最后视线落在了手上因激动而紧紧捉住的半杯牛奶。
牛奶有毒——!
她摔掉杯子,猛地站了起来。牛奶洒到大腿和脚板上,还暖暖的。
“你……你怎么可以——”
“你做什么,我才刚抹过地!”曲子竟然一反常态地破口大骂。
“你别装了,牛奶有毒!我都喝出来了!”
“你喝出来了?你把牛奶都吞完进肚子里才喝出来吗?”
“等一下,你去哪里?!”依旻大叫。
曲子没理她,向后廊走去。
“咳咳……咳咳。”一阵恶心,糟糕,快不行了吗?
“给我出去!”曲子回来时拉着地拖说,“空肚子就别喝牛奶!”
依旻知道自己弄错了,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是她心里那份不对劲的感觉还没消去。
她跑着回家,胡乱抓起几件衣服和证件塞到行李箱里。
这个女人随时会杀了她——她听到了,在她离开的时候,那女人喃喃自语:“如果能直接毒死你那该有多好,先留着,还有用……”
她想见何决,现在就见,告诉他,她好害怕,告诉他,他的妻子——也许并不真的是妻子,她相信——有多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