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新学期的开始,我站在学校门口等待信阳一起进教室,绿意盎然的树叶配着喋喋不休的蝉叫声,转眼间,春夏秋冬又轮完了一个四季。
而在那个寂寞伴随的四季里,佑廷离开了家里,爸爸因为我的关系,做了跟阿姨和佑芯分居的决定。
直到她们搬走的那一天,我始终开不了口跟佑芯道歉,也面对不了自始自终待我为亲生女儿的阿姨。
至於我跟信阳……
「信阳!」我开心的向慢跑过来的他挥手。
「早安啊。」他温暖的手掌盖上我的头,一如往常的露出爽朗的阳光笑容,还不忘兴奋地跟我讲昨天他又从美国收到了哪双限量球鞋。
至於我跟信阳……
我静静凝望着他看我时,那双我迷恋的黑眸。
我从来没想过,至於我跟信阳的夏天,已经滞留在上个四季,画下了句点。
「你怎麽了啊?」
之後的某一天放学,我坐在傍晚的秋千上,吃着信阳刚买来的热腾腾鸡蛋糕。
「没、没事啊。」望着马路发呆至少十分钟的他,我叫了好几声才回过神。
「你好奇怪喔。」我把最後一块鸡蛋糕撕成了一半,递到他手中。
「佑芷……」信阳眉情复杂的看着他手上的鸡蛋糕,好几度欲言又止。
他真的很失常,不知道为什麽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要跟我说什麽?」
「其实我找到我的亲生父母了。」他淡淡的说着,却闪过一丝丝难以查觉的期待。
「所、所以呢?」我抿了抿嘴唇,虽然震惊,但还是无法意会他真正要说的话。
他转头直直的注视着我焦急又紧张的神情,下定决心的讲着,「我要去美国了。」
这几个字虽然简单也浅显易懂,但我怎麽好像……听不太懂。
「美国?」我乾笑,「好远喔……那、那去多久啊?」
「我跟我爸妈要移民到我阿姨那里,他们很早就想要办移民了,而且刚好我亲生父母也在美国,他们支持我所以……才做了这个决定。」
「意思是……」有好几秒我无法反应过来,脑袋空洞到完全以为我现在在作一个很可怕的噩梦,「意思是……意思是……」
我手中的鸡蛋糕滑落在公园的沙坑上,上面覆满了沙泥,渐渐地,我的眼眶乾涩,像有个强力胶把我的喉咙给黏了起来,卡在里头的刺怎麽样也拔不出来。
「佑芷,我……」信阳不舍的握住我完全施不上力的手。
一感受到他的温度,才确切的明白信阳就要离开的事实,这不是在作梦。
有一个大石头压的我快喘不过气,把我的心紧紧的揪着拧着,嘴里有太多想要讲的话,还有许多想要跟信阳一起做的事,还有好多好多……
可不可以不要去,可不可以不要去!
「信……」
「我很想去美国。」没意识到我的不对劲,他看着对面马路说着。
我只能死命的咬着下唇,直到微微血味传来,才可以抑制住自己想要哭的冲动。
自私想要留下信阳的话,我根本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好突然喔,什麽时候要走?」我尽可能的装作没事,嘴角努力的保持着一个好看的弧度。
「下个月吧。」
「是喔……」我眼角垂落,视线掉在了沙地上的鸡蛋糕,「那一路顺风,不要忘记我喔!」
在我觉得摆出了一个史上最丑的笑容後,我跑回家了。
原本以为信阳会追上来,但我身後的空荡却只有失望。
一个人躺在床上,紧紧握着信阳剪下来的鸡蛋糕纸板,明明有好多话想要跟你说……
徐佑芷你应该要好好珍惜最後的时光,把想说的都跟他说,不要再像个胆小鬼一样的逃避了。
看到信阳时,一定要好好的跟他讲话喔……一定要喔……
不知不觉中,满腔睡意袭来,梦里的我,没有跟信阳道别。
接下来的几天,在学校碰到信阳,我每次都语塞的不知道该讲什麽,他一开始有试图想要找话题,却往往都被我的冷漠打退堂鼓。
「这是我在美国的连络方式。」他坐在我前面的位置上,擅自拿起我爱用的蓝色原字笔,在他送给我的本子里写下了一大串的英文地址。
「嗯。」
信阳真的要走了。
「那你有没有什麽想吃的?我们放学一起去吃吧。」他淡淡的笑容巧妙的掩藏了黯淡的眼神。
「没有。」明明很想要跟信阳一起去学校附近新开的炸猪排店,却无法停止拼命讲反话的嘴巴。
徐佑芷,你要好好的把握时间啊!
「其实我……」
他受伤的撇过眼神,黯然的走回自己的坐位,而我看着他丧气的背影,喉咙乾涸的却留不住他。
我沮丧的趴在桌上,鼻头一酸。
什麽嘛!什麽嘛……
这礼拜的六日假期,我像自闭儿一样的锁在自己的房间,拼命的给自己调适好心情,做好心理准备。
信阳就要去美国了,我不可以再这样继续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闹脾气里。
我要开朗大方的跟信阳道别,等我毕业工作存好钱後,我一样可以飞到美国去跟信阳见面。
明天我一定要好好的跟信阳说清楚心里的话,一定要带他去那家新开的餐厅,一定要戴着这张笑容祝福他。
我站在镜子面前,拼命的笑。
星期一,都过了一整个上午,却不见信阳的踪影。
「老师,请问周信阳是请病假了吗?」我算了下时间,信阳是两个礼拜後才要走的啊。
班导面有难色的拿出了一个淡蓝色有太阳插画的信封,我一看就知道那是信阳的笔迹!
「我知道你跟周同学感情很好,那你也知道他要移民去美国的事了,只是……」
一瞬间,我好像隐隐约约猜到发生了什麽事。
我立刻打开信封,读完的霎那,也不管还在上课时间,我害怕又慌张的拔腿跑出学校,不顾警卫伯伯在身後的吆喝,我只能尽我全身力气的跑向信阳的家。
『佑芷,我不能跟你说对不起,但想要跟你说的话太多,这里都写不完。你是个很勇敢的女生,是我喜欢的徐佑芷,所以请原谅我很自私的没跟你讲确切的出国日期,不然看着你哭,我一定会没有办法离开的很帅气。你还记得那个咒语吗?如果可以,你还会愿意继续让我做你的阳光吗?』
信阳……周信阳!
我跑到腿已经没有知觉,压抑已久的眼泪才夺眶而出,我边哭边喘着,就深怕你已经离我而去。
周信阳、周信阳!不要走!。
不断的抹去拼命往下掉的泪水,绝对不能挡住我找你的视线,因为我还有好多、好多……
我咳着,却吸不上任何一口空气。
直到跑到了信阳家,才终於理解什麽是把心挖开,硬生生被抽离的感觉。
「周信阳!」我拍着门,无法忘怀从窗户探进那空荡荡的模样。
我狠狠的抽着,头一阵晕眩,狼狈的扶着身旁的栏杆,左胸口好痛!
早知道、早知道……我就不闹什麽脾气了……
我伈了沁鼻子,吃力的摆上练习已久的笑容,随同黏着鼻涕泪水的一定很丑。
「我相信阳光,我愿意,我愿意……」
还……来得及吗?
我抬起头,试图就让眼泪停在眼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