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要彻底放下纪巧恩,我很努力地让自己喜欢上黎奕昀。
确实,我和黎奕昀的感情日渐稳定,说不定我早就已经深深陷入了,只不过自己还没有察觉而已……
开玩笑的。在一切理想兑现之前,这仍只是一场戏而已。
我竭尽全力假装自己爱的人是黎奕昀,特别是在纪巧恩的面前,我要用力地想让她知道,我过得很好,没有她也可以很好。
糟糕,这样好像又失去了原本的意义,因为我又不小心重蹈覆辙了。
我看得出来,纪巧恩也非常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过得好,拚了命地把时间投注在那位学长身上。就像我,勉强自己去接纳黎奕昀的一切。
所有人都不快乐,偏要假装成自己很快乐。
我们在演戏,彼此暗中较劲着。这一场戏码叫做幸福的戏。
表面上我们比的是幸福,但事实上,我们比的却是寂寞。
*
「欸欸、奕昀。」戳了戳黎奕昀的右脸颊,我唤着他的名字。
「嗯?怎麽了?」他侧过头来望我。
「喏、你看,这两副手套可不可爱?」我叼着布丁的汤匙,指着杂志上的小动物样式手套,「我们一人买一副好不好?正好冬天到了。」
「可是……这一页全部都只有女性款式耶。」他扫过了一眼,苦笑。
「喔、好吧。」虽然这麽说着,但我还是忍不住噘起了嘴。
「……不要嘟嘴。」他瞟了一眼我,接着继续算他的数学题目。
「为什麽?」我下意识回问。
「引人犯罪。」他简短抛给我四个字。
我微微皱起眉,歪着脑袋不甚了解地望着他。
「什麽引人犯罪?」
「还是听不懂吗?」他阖上了数学讲义,身子转向了我,「没关系,既然不懂,乾脆来实际演练一次就懂了。」
「……我突然懂了,你可以不要再靠过来了吗?」
「很难。」他挑眉,朝我展开了促狭的微笑。
接着我们竟就开始玩起来了,不停地笑着打闹。「碰」的一声,教室的後门被狠狠关上,有人出去了。
许多人教室内的人纷纷转头,投以好奇的探究目光,包括我在内。我一眼就明了是谁离开了。放眼望去,只有纪巧恩的座位是空的。
我想她大概有一半算是被我逼走的,或许是难以忍受我和黎奕昀吧。
「子缘,怎麽了吗?」
黎奕昀的叫唤,扯回了我的视线。我对他摇了摇头,接着淡然地告诉他我想去洗手中一趟,方才与他打闹时的欢愉神情完完全全被我隐藏起,半点都不遗留。
恍若刚才只是一场梦。或者说是一场戏。
「你……」在我离开前,他叫住我。
我面无表情地回头。
「算了,没事。」最後,他这麽说道。我也毫不恋栈地离开教室了。
时光的流逝飞快,转眼间十二月底已经翩然到临。
起初班上有人提议要在圣诞节或平安夜时大家约出来玩,没想到覆议的人竟不少。班上经由一节班会课的讨论後,拟定了日期以及地点。
时间就订在平安夜那天,而地点则在KTV。由於班上尚有将近一半同学还未满十八岁,所以不能通霄夜唱,大夥儿决定唱到半夜十二点就收工走人。
当天晚上,因为冷气团恰好来袭,外头的气温骤降,每个人都用衣物把自己裹得像颗粽子一样。直到进到KTV特大包厢内,由於室内有暖气的缘故,大家才一一将厚重的外套脱卸下来。
我和黎奕昀坐在一起,两人共同翻阅一本小吃菜单。大部分的同学已经开始翻起点歌簿,少数几个人专替大家输入歌码,熟悉地操作着电子点歌机。没一会儿,大萤幕右边的歌码已经填满一整排了,说不定还更多。
一开场就是high歌,整个场面一下子就热络了起来。包厢内还有配置会不断变换颜色的七彩霓虹灯,一打开,简直和演唱会没什麽两样。
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大家的兴致依旧不减,餐桌堆满了零食以及饮料,菜单与点歌簿也随意被丢弃在狼藉的桌上。
我每次跟团来唱歌几乎都没有拿过麦克风,只是来凑凑人数、当听众而已。吃饱喝足後,因找不到事情做我竟感到有些困,最後决定眯上眼睛稍微小睡片刻。
长时间在这吵杂的环境下耳朵已然麻木了,所以四周的动静完全影响不了我的睡眠。很快地,我的意识渐渐地模糊。
当我再度清醒时,时针已经快要指向十一点了。这时唱歌的人只剩下一、两个人,其他人都在吃东西聊天。
无意识往旁边一瞄,发现桌上多了好几瓶我睡着前没有的海尼根,如此一来,大家现在猛着灌的应该都是酒。
在一群聊着天的人中,我发现了黎奕昀的身影,本来想要动身去找他,这时有另一群人刚好叫住了我。
「子缘,你醒了啊?」一看见我,一位在班上与我交情不错的女生走来向我热情邀约,「我们想去顶楼的观景台吹吹风,你要不要一起来?」
我犹豫着,望了一眼在角落独自灌着酒的纪巧恩。
「走嘛,在这里都是酒味,去看看夜景、透透气也好。」另外一位女同学勾住了我的手,眨了眨眼。
最後,我妥协了。
「喔、好啊。」
夜色垄罩着大地,顶楼的视野角度很好,从这里朝远方眺望,车水马龙的街景一下子变得好迷你,商店的扛棒、便利超商、整天不打烊的咖啡店以及私家住宅的灯光镶嵌在低垂的夜幕之中,形成一副静谧带点缤纷的画。
徐风一阵阵地拂来,除了宁静,只剩下凉意。
就算有人在交谈,也会刻意压低声音,或许是不想要破坏这样美好的平和感。
沉溺於眼前的美景太久,等到我回过神时,一转头,才发现几乎全班都已经上来了。虽然缴了钱放着卡啦OK不唱是有点浪费,不过此时此刻,我想没人会注意到这个问题。
轻轻关上顶楼入口的铁门,我缓缓地步下楼梯,大约下了三层楼,才回到我们原本的楼层。沿着走廊走了一会终於找到了我们的包厢,在我正想推开门时,若有似无地听见了从包厢内传出来的不明声响。
我不禁感到了奇怪,停下动作,轻轻将耳朵贴上了门扉。
仔细地聆听,但是那阵声响仍不太明显,依稀混杂在MV的歌声里头,似乎是隔着一道门的缘故,声音变得有点闷。我越听越觉得怪异,最後管不了这麽多,直接转开了门。
踏进包厢内,里头几乎一片漆黑,只剩下大萤幕的亮光。我走了几步,感觉脚下好像踢到了什麽,就着些微的灯光仔细一瞧,我推测那是衣服。
隐约间,长沙发上彷佛有晃动的身影,时不时地传来规律的低喘声。
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了心头,莫名地。
我站在墙边,用颤抖着手按下了电灯的开关,日光灯一秒也不迟地亮起。沙发上的两道身影迅速往旁分开,在混乱中拿起了点歌簿遮掩着自己的一丝不挂。
黎奕昀和纪巧恩两人惊慌带点困窘的神色,在看到来者是我之後,个别僵住,一动也不动。整个场合只剩下死绝,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唯有我心碎了一地的声音,在一片寂静里显得特别的震耳欲聋。
离溃堤仅剩几个呼吸的距离。
我瞥了一眼散落满地的衣物以及酒瓶,拿起了长沙发上的包包,转身直直离去,不敢再多待任何一秒。
在自己还未彻底崩溃之前,转身离开这个伤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