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那年的我們 _。》 — 第二十話/認同。

「取决於想望与现实之间的人。」

***

晨曦透映在窗上,柔柔的光线穿过玻璃贴在何秉凡的侧颜上。

温热的阳光轻轻地骚动着他紧闭的双眼,在经过片刻後,他缓缓地睁开惺忪的睡眸。

接着,一阵欲裂的头痛随之袭来。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掌轻抚着额角,低沉的发出嘶声,皱起了眉头地望着眼前一片熟悉的模糊;米白色的天花板、依旧挂着灰幔的窗口,还有棉被的淡淡蓝色,他清楚自己正躺在家里的床上。

是谁带他回家的呢?他到底是喝了多少酒?

何秉凡深深吐了口气地撑起身子,一手习惯性地探向床头柜,拿取黑框眼镜顺势地戴上。

他这才突然想起自己为什麽会喝醉的肇因。

昨晚……他所听到的都是真的吗?

脑海中倏地跃进昨夜一幕幕他与丁茜对谈的画面,丁茜诉说着事实的嘴型与最後的泪流满面,还有他崩溃的举止,霎时令他感到心口一阵窒闷,无意间瞄到已包紮好绷带的右手掌。

就算现在他并不感觉伤口上的疼痛,却立刻顿悟了一个残酷的认知——

是真的,昨晚的一切都是真的。

『小纯确实……介入了我跟阿磊之间。』

丁茜悲伤且沉痛的语气,再次如钟响地敲入他的心房,逼他不得不地面对揭开过去疮疤的冲击。

『於是她觉得很孤单,也想要多一点的关爱,便把这些感情……转移到阿磊的身上去了。』

原来,这才是所谓的真相。

在过往的回忆中,一直以小纯为重心的他却完全没有察觉出来,毫无发现小纯的心早已改变,依旧照常地走在她身边、陪在她身边,说着、笑着生活上各式各样的点点滴滴。

他以为自己做得很好,没想到所经历的过去还有这麽一个秘密,甚至是一个极为秘密的谎言。

但是,谁料得到小纯会选择变心呢?

何秉凡无奈地思忖着,他只手掩着半边的脸庞,没来由地低声轻笑了几声。

如果这全是梦该死的有多好呀——

正当他迳自沉浸在混沌的思绪当中,此时房门外却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与叩门声,瞬间打断他的思考,他抬头地望着房门,全身起了警觉。

是谁?屋子里头难道有其他人吗?他暗忖地走下床,慢慢地靠近房门边。

难不成是小偷?还是……他屏住呼吸地瞪视着门板。

这时房门却被轻轻的启开,随着门板渐渐打开的弧度,映入他眼帘的竟是正打开门的周霖,两人双双都惊讶地瞪着对方,着实的皆被吓一跳。

「阿霖?你怎麽会在这里?」他讶异地看着周霖,不解地问。

「哇!我说你干嘛站在门边啊?真的是吓死我!」周霖拍着胸口地怨道,没好气地盯着他看。「看来你睡到都昏头了,你难道忘了吗?是昨晚你打给我要我去河堤接你回家的呀!」

何秉凡闻言不禁一愣,对於好友所说的话似乎有些微弱的印象,只是他一想就觉得沉沉的头疼。

是他打的电话吗?那小茜呢?她有安全回到家吗?

周霖瞧他脸色有点不太对劲,便拍拍他的肩膀。「去客厅坐着吧,我去泡杯茶让你醒醒宿醉。」

他瞄了周霖一眼,略感困窘地笑了笑。

幽静的客厅所摆设的家俱一致都采用木制的,桧木制长椅铺上一层厚度十分柔软的深灰绒垫,一旁的单人座也是同样的组合;方桌与摆放电视的矮柜是选用榉木而制成,就连窗帘也是挑选原始的木头颜色,整体的风格看起来十分朴实,却又不失平衡。

何秉凡沉默地坐在长椅上,呆然地望着前方,直到眼前突然出现一杯褐黄的液体,他的目光才缓缓移向递上这杯饮料的人。

「来,这可是我亲手调泡的周式蜜茶。」周霖哼哼笑的将得意之作端上桌後,便十分自若悠哉的在好友身旁坐下。「当我每次宿醉头痛得要死要活,都靠这一杯来神清气爽。」

听周霖这麽说的他不禁笑了一下,便伸手拿过茶啜饮了几口,甜甜又温和的口感顿时溢散在他的嘴里,他继续喝着,直到将蜜茶全部喝完。

「谢谢。」他把玻璃杯放回桌上,轻声地对着好友说道。

周霖看着他显得落寞的侧颜,双手环抱於胸前地往椅背一靠。「现在能告诉我你是怎麽了吗?」

空气彷佛刹那般地凝结,好友忽然的问话令他措手不及。

「我没事,阿霖。」他佯装镇定地淡道,眼神却巧妙地撇至一边。

「你根本就在骗人,我可是很认真地在问你喔。」周霖收起嘻笑的态度,正色地盯着他不放。

何秉凡没有立即答腔地沉着脸色,眉头不自觉地越皱越紧。

「昨晚我在家突然接到你的电话,你跟我说你人在河堤喝酒,要我过去开车送你回家。」他见何秉凡没有回答,便说起关於昨夜事情的经过。「当我搭计程车抵达的时候,就看见你醉醺醺地坐在地上,右手还流着血,而且更让我不懂的是,现场竟然还有一位看起来很伤心的年轻女人。」

他叙述的同时也想起昨天的情景,当他第一眼看见那女人的时候,就觉得秉凡与她之间肯定是存在着某种关系,只是他终究没能问出口,尤其在注意到她微突的肚腹与发红的双眼。

在开着秉凡的车前往何家时,他不断地从後照镜偷偷观察她的神情,暗自地揣测两人到底是发生什麽事情;也由於秉凡被他扶上车後没多久就入睡了,因此在一路上车内是相当静默的,直至快到秉凡家门口时,他才听到她说自己是住在秉凡隔壁的邻居,可以自己走回家。

於是他停好车後,就看到她安静地下车,走到车身前向他挥了挥手,点头微笑地转身走进家门。

可是,他总觉得她那时的笑意是悲怆的。

「你老实告诉我,这个女人到底是跟你发生了什麽事?」周霖问着,语气很认真且又掺杂着一丝担忧。「还有,她是什麽身份呀?住在你家隔壁这边……」他正指着方向,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她叫作丁茜,是葵安的表姊,同时也是我高中的同班同学。」他低语地出声,简洁地说。

周霖听了怔忡一下地望着他,俊秀的脸庞露出层层的讶异。

「你是说……昨晚的那个女人是小葵安的表姊?而且还是你以前的同学?」他重复地述说一次自己所接收到的讯息,不敢置信地瞠大双眸。「那你们之间是曾经有过什麽吗?还是吵架了啊?」

其实根本都不是。

何秉凡仍然凝视着前方,倾身将手肘叠放在膝上,双掌疲惫地撑着愁颜。

心头上甫落的忧虑浪潮似乎又要席卷而来——

「阿霖,你还记得吗?」他深深地悄声喟叹,「我走不出前女友已过世的阴影这件事情。」

周霖看着流露出忧伤神色的他,不禁地点点头。

在大学时期相识的他们,逐渐成为交情甚笃的死党之後,两人也会跟彼此谈起过往的种种;然而唯独感情这块区域,何秉凡依旧没有任何的透露,周霖就算好奇却也无从问起。

大三暑假的最後一天晚上,他们相约到学校附近的居酒屋聚餐,酣欢过後的两人由於几杯黄汤入肚,便开始叙聊起关於自己的内心话,也就是在那一次他首次吐露了自己前女友已逝世的情伤,也是他第一次在周霖面前落泪、喝醉。

那时候的他看着好友痛哭的模样,禁不住也暗自跟着鼻酸,心想何秉凡真是用情太深。

难道在过去曾经发生过什麽事吗?他暗忖。

「她昨晚都告诉我了……」何秉凡呐呐地说,脑海再度浮现昨夜的片段。「告诉我真正的事实。」

「什麽事实?」他有点焦虑地盯着何秉凡,心内飘荡起阵阵不安。

对於已经发生伤痛的过去,还会有什麽不能说的秘密吗?

『其实小纯还是对你用情最深的……』

何秉凡蓦地想起这句话,接着又在回忆中搜寻到那张笑得灿烂的熟悉容颜,那张他曾经用尽心力去呵护的笑容,那个他曾经最爱的女孩——思及此,他忍不住喉头一紧,眼眶开始发热。

「秉凡?」周霖注意到他的不对劲,轻声地唤他。

他徐徐地垂下双手,一脸挫败地回望好友担心的面容,眼眸中有着氤氲的水气。

「她告诉我……关於我前女友私下背叛我的事实。」

随着道出这句话的同时,他霎时难过地掉起泪来,哽咽了一阵,便开始不能自己地哭着。

空气中倏地静得只能听见抑郁的抽泣声。

闻言的周霖错愕地望着他,顿时不知该如何安慰眼前痛哭的好友,只能伸出手紧紧搭住他的肩,试图能藉此传达自己想替他分担的心情。

纵然已过了数年,他这才明白何秉凡从未真正放下心里那段所残存的记忆——

假若没有认清事实的话,会不会比较幸福一点呢?

***

「好久没听见你练琴了呢。」

闻声的林薰如陡然地停下弹奏琴键的双手,转头地望向不知何时已伫立在房门边的林郁纯。

她没有答腔,只是瞥了一眼姊姊又收回视线。

见妹妹如此淡漠的林郁纯昂着脸微微地一笑,从容地迳自徐步走进来她的房间。

「我想大概已经三天了吧?你居然会连续三天没有碰你最爱的钢琴,还真是稀奇呢。」林郁纯轻笑地说道,走近房内的落地窗边停驻,看着敞开的窗帘。

此时夕阳的红霞静静斜照在玻璃上,交集成数点闪烁的微光。

从薰如房间这个角度看出去正好能注意到自家门口的动静,比如有谁来访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认知到这点,林郁纯眼神冷冷地望着窗外。

其实私底下她与薰如姊妹俩之间的亲情并没有很热络,几乎是互不过问对方的关系。

然而何秉凡的出现,却让这一切的情况起了变化。

前阵子秉凡几乎天天来到林家拜访,除了跟她一起做功课与说笑聊天之外,也会上前与薰如攀谈几句,纵然她刚开始并不以为意,但是自从那一次撞见他们两人在房内对话的暧昧画面後,已令她的内心开始对於薰如这个妹妹起了疑心;再加上经过数次的观察下来,她渐渐地发现薰如冷若如霜的心彷佛正在融解,而融解的原因正是自己的男友何秉凡。

每次秉凡来到家里时,总会找上薰如弹琴给他听。听他们对谈之际,她注意到薰如总是会露出微笑,也会主动问起秉凡一些事;看着两人似乎在不知不觉当中早就存在了一种难已解释的情谊,这是她当初始料未及的情况。

於是她为了要证明自己的猜疑,便私下跟秉凡说最近不方便让他来家里拜访——

林薰如面无表情地望着眼前的钢琴,对於她所说的话语根本不想做回应,只是想着刚刚自己在练琴前应该关上房门才对。

「我想要安安静静地练琴,姊姊。如果没有什麽事……」她语气平板地说,却被打断。

「不练琴是因为我男朋友没有来吗?」林郁纯转过头来对上她惊愕的目光,有意无意的笑问。

她愣了一下,微瞠着双眸地回望林郁纯脸上高深莫测的笑。

「被我说中了?」看着她这样的反应,林郁纯的口气顿时降至冰点。「你一直在等他来对吧?」

面对林郁纯的质问,她不禁紧张得手心沁出了些许冷汗。

怎麽会……忽然这样问她?

虽然她不明白林郁纯为什麽突然地问起这件事,但是她对於自己深切的心虚却想极力地掩饰。

想掩饰自己暗恋姊姊男友的心虚。

「是害怕得不敢回答我了?还是默认了?」林郁纯冷嗤地睨视着她说,双手环抱起胸前。

「我没有,根本就是你想太多了。」林薰如呐呐地说,深深吸口气地力持镇定与她对视。

说她想太多?她不以为然地冷笑了两声,慢慢地走近林薰如身边,高傲地睥视着眼前的妹妹。

林薰如感觉得到她眼神中的咄咄逼人,心里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你倒是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上我男朋友了?」她轻声地说着,宛如蛇魅的吐信。

「我没有。」林薰如要自己不能退缩,咬紧牙地说谎。

「是吗?那为什麽他不来三天,你就不练琴三天?」她不置信地追问,不给对方有丝毫辩驳的余地。「还有,从来不开房间窗帘的你,什麽时候变得这麽热爱阳光了?」

此话一出,让林薰如有点反应不及地怔忡着,讶异地瞅着冷着面孔的姊姊。

看来姊姊似乎已经注意到她内心的思绪了。

只要将窗帘拉开,她坐在钢琴前看出去,就能看到门口。她会这样做的原因,就是希望自己能预先知道何秉凡来到家里。

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她已经开始在意起这个叫何秉凡的男生;每次他来家里找姊姊的时候,她就会想要试图见到他一面,甚至是希望能跟他多说几句话。

自从那次他听过她弹的琴声後,也不断称赞她高超的琴艺,之後来访都会要她再弹上几首曲子。

为了他的要求,她变得更努力地勤於学琴。

这是她心甘情愿去做的,纵然她知道他是姊姊的男朋友,纵然他可能永远不会知道……

她喜欢他。

林薰如思及此,心口没来由地揪紧了下,顿时有股沉重的压迫感令她觉得难受,甜蜜却又苦涩。

原来暗恋一个人就是这种感觉。

「你就是想知道他什麽时候来对不对?你根本就是在喜欢秉凡对不对?!」林郁纯接续地逼问,质询的口气逐渐强势且尖锐,如同指甲划过玻璃般的刺耳。

看着姊姊原本亮丽的脸庞此时因为愤怒变得扭曲,她才意识到这就是所谓的嫉妒吧?

「姊姊,我只是……」欣赏他而已。当她想这麽说的时候,右颊顿时被甩上一阵火辣的刺痛。

伴随着清脆的声响,还有林郁纯挥下的左掌。

她不敢置信地抚着开始发红的脸颊,错愕地看着站在眼前的林郁纯,正狠狠地瞪视着自己。

「不要脸的女人。」林郁纯啐道,双眸闪着不可抑遏的怒火。「你怎麽可以喜欢我的男友?这是你故意的吧?果然什麽样的母亲就生什麽样的女儿!你跟你母亲一样都是小偷!是小偷!!!」

她听了,忍不住地觉得眼眶热了起来。

从以前到现在她就知道自己的定位在哪里,打从她出生就是私生女的身份,跟着母亲一起生活在父亲所赠与的楼房里,在屋内不见天日的封闭,走出门外又要接纳所有的指指点点与异样目光;久而久之的情况下,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每天痴傻地等着能从第三者翻身为正宫的时刻到来,使得她和母亲两人几乎不能改变她们的生活,也无力去改变。

直到她念小四的某天放学,她的母亲与一个她从未见过面的男人出现在她面前,然後带着她坐上了一辆黑亮的高级轿车,抵达在一间位於市郊的私人住宅前。

自从那一天开始,她跟母亲搬进了林家宅邸,才知道自己的爸爸是现任的政治人物林庆,母亲是他多年的外遇对象,自己则是母亲为了挽留住他而生下的私生女。

然而林庆会接她们母女回家的原因,即是久病的妻子过世,留下一个独生女需要照顾。

她永远忘不了第一次与林郁纯见面的时候,那睥睨又冷淡的眼神令她根本不敢正眼对视。

林郁纯一直不喜欢她和她母亲,甚至是绝对的厌恶,认为父亲带她们回来就是天大的罪过。

正因为林庆根本不管家里的琐事,因此也让林郁纯与她母亲时常发生争端,双方吵到最後也不再说话了,无形的冷战一战就是到现在,而她也自然地被牵连在其中,不得解脱。

姊姊到底有多恨她?

就连现在她只是单方面喜欢一个人,尽管对象不是正确的,也要遭受自己同父异母的姊姊羞辱。

难道她连这一点点卑微的权利都没有吗?

林薰如想着想着,眼泪不自觉地流下,静静地滑落白净的脸庞,无声地哭了起来。

「我警告你,你最好是给我快点放弃!不然我一定会想办法叫爸爸送你出国的!」林郁纯用力地拍了下琴键,钢琴突兀地发出了登声,像是在附和她生气的叫嚣。「我在说,你听到了没有!」

她知道林郁纯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闻言的她只能抽噎地乖乖点点头,泪水却越掉越凶,视线逐渐开始模糊起来。

不能够去选择的人生,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但为了能再见到何秉凡,为了能再见到他那温暖且柔和的笑容,她愿意忍受下去……

***

「就是这里了。」高磊带着丁茜一同踏上坡顶,满意地笑道。

拎着书包的丁茜微微喘着气,抬眼看向辽阔的前方,顿时不由得被眼前的美丽的风景吸引住。

这就是他今天口中要带她看的东西吗?

放眼望去可以看见整个城镇,天空的色幕正值黄昏时分的霞彩缤纷,忽红忽紫、一橘一黄地渲染着云朵,随着时刻消逝而变化着,还有那轮殷红却又不艳的落日,像是浮沉在云彩之海里似的水晶球,整个画面令人为之惊叹不已。

她愣愣地看着,早已忘记刚刚走上坡的气喘吁吁,不禁喃喃自语。「这里真的好美……」

「当然,这可是我独家的秘密基地。」他轻笑地说,瞧着她看得出神的可爱模样。

「所以你才想带我来?」她转头地问他,兴奋地说。「这里真的很棒!我以後可以常来吗?」

高磊闻言不自觉地失笑,眼神霎时透着宠溺。「当然可以呀,不知道路的话要找我。」

丁茜听了之後也跟着笑了起来,两人的眼中彷佛只有对方,没有任何的杂绪与干扰。

今天放学後她刚收好书包,就瞧见高磊早已在教室门口等她,正待她整理好准备跟他一道走回家之际,他却临时开口提议要带她去一个地方看个东西。

当她还没反应过来时,手就被他紧牵着小跑步地走出了校园,将见到他们而惊呼、窃谈的其他人抛在後头,她就这样跟着他跑过街道巷弄,望着他宽厚的背影地追随着。

那时候,她感受着他大手传来的温热,觉得这个男人彷佛能给她完全的世界——

他们来到小巷道的一个长梯前,两人没有多说话地走上去,阶梯的终点是一处稀疏的树林,他握住她的手地穿梭过去,沿着林内的蜿蜒小径走,一路上他都将她护在身後,没有丝毫的闪失。

直到他们一起跨出了树林,来到了坡顶的目的地,高磊这才稍稍放开她的手。

其实他有多保护她,她心里十分清楚。

「谢谢你,带我来看这麽漂亮的景色。」丁茜真挚地说,温柔地望着他。

高磊回望了一眼她,听她这麽一说突然觉得有点不太好意思。「呃,我只是想说……」

他顿了顿,眼神再次牢牢对上眼前的她。

她定定地瞅着他,带着淡淡微笑的脸蛋是如此地柔美,美得令他有些眩目。

「想说什麽?怎麽说到一半就不说了?」她偏着头地笑问。

看着站在面前的她,那张笑得甜美的容颜,已逼得他俊脸上出现隐隐潮红。

喜欢你,真的好喜欢你。

他克制地在心中无声地呐喊着,然而澎湃且热烈的情思瞬间夺取了他的理智,就在下一秒後,他情不自禁地将她揽入怀里,用力地搂抱着她柔软的身躯,像是诉说自己不敢表达的热情。

丁茜被他突如其来地搂住,有点吓呆了。

「阿磊?你怎麽了?」她有点紧张地询问,伸出手地拍拍他的背。

「没事。」高磊不想让怀中的女友看见自己脸红的模样,便紧紧地抱着她。「只是突然想抱你。」

听到他说出这句话,令她忍不住难为情地脸红了。

傍晚的微风轻爽地拂送着,四周沉谧地不像话,他们依旧相拥着,没有叨絮的抱着对方。

良久,他才出声打破沉默。

「我……真的很谢谢你喜欢我,虽然我从小是个孤儿,到後来被现在的家庭收养,却一直都很不愿意去接纳别人,直到出手替你解围,认识你之後我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多麽重要的事情。」

他怀着感恩的心述说着,娓娓地道出自己藏於多时的心声。

「小茜,我想诚实地告诉你,现在收养我的家庭是有黑道背景的,可能听起来很危险,但是我在那个家庭里过得很自在,我想让你知道这一点。」

他头一次对心仪的女生说出内心话,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了勇气开口坦承家世背景。

「那你会怕吗?跟黑道有关系的我……」他迟疑地停住。

面对这样的一个男人,她所认定的男人,她根本就不会感到一丝一毫的害怕。

丁茜静静地听了他说的话,了然地点点头。「我不会在意的,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麽事?」高磊稍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蛋。

她深深地望着他刚毅的脸庞,有着跟自己一样的情绪,同样带着羞赧的神情。

「一定要保护好你自己,好吗?」她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上他的脸颊,认真地央求道。

对於她所提出的要求,他心口霎时滑过一股暖流,他爱怜地握住她伸出的手掌,细细地摩娑着。

如果要说他能有什麽为她做的,那就是永远地只看着她,只疼着她,只要她。

为了这个替他设想的女人,他宁可什麽都愿意无条件放弃。

「我答应你。」他低声地做了承诺,同时也俯下了头。

有了他的保证,她就觉得自己可以看着他幸福,看着未来的自己跟着他一起过着幸福日子。

若能一直幸福下去该有多好……

思及此的丁茜欣然地笑了,任由高磊强而有力的手臂扣住她的纤腰,紧接着她迎合地闭上眼。

他不可自拔地吻上了她,而她也顺其自然地回应了他。

两人拥吻交缠的身形,映在夕阳洒落最後一道的余晖下,仿如融成一片甜蜜的剪影。

***

悠闲的星期日,已是闷热的中午时刻。

刚梳洗完的尹葵安漫步地走下楼,起床没多久的她一边搔着头发一边大剌剌地走进厨房想找些东西来吃时,就看见饭厅的桌上正端放着一盘起司蛋饼和一杯豆浆。

咦?老妈竟然有帮她留早餐啊?她感动地暗忖着,便满心欢喜地拉开座椅坐下,正准备大快朵颐一番时,眼前的食物顿时被突来的一双手给抢了过去。

啊咧?她惊愕地瞟向来人,只见站在一旁的尹翔任正得意地看着自己,并迳自吃起蛋饼来。

「尹翔任!那是老妈特地留给我的早餐耶!」她生气地拍桌,指着他手上的餐盘说道。

可恶的弟弟……竟然把她美味可口的早餐给抢走,还在她面前嗑得津津有味!

「拜托,这哪是你的早餐啊?这可是本少爷自己做的『午餐』欸!」尹翔任冷哼了声地回应,非常不客气地开始炮轰自己的老姊。「谁叫你是猪啊?竟然还睡到太阳都快下山了。」

「什麽?!我哪有!你这个笨蛋老弟越来越嚣张了喔!」她气呼呼地说道,追上前去打算抓住这个欠打的弟弟时,尹翔任识相地拔腿跑开,更是摆着鬼脸对她贼笑示威。

「那你来抓我啊!笨猪老姊!」他吃完最後一口的蛋饼,挑衅地说。

「等等!你给我站住!」尹葵安指着他,生气的喊道。

姊弟俩就这样你追我跑地从饭厅闹到客厅,伴随着一搭一唱的叫嚣声响彻尹家屋顶,也让原本在客厅安静看书的丁茜忍不住喟叹一声,伤脑筋的看着两人继续在沙发上扭打成一团。

「呃……葵安,你已经起来了呀?」

唉,为了不让他们这对姊弟上社会版头条,年长的她只好柔声相劝了。

「茜茜姊?原来你在家呀?」听到声音的尹葵安顿时停下捶打弟弟的动作,探出头地看向坐在一旁沙发上瞧着他们的表姊,发现自己跟尹翔任的姿势实在是难看得很,姊弟俩这才觉得有些丢脸地推开对方,乖乖地正襟危坐在沙发上,装做什麽事都没发生一样。

丁茜看着两人的举止,不禁笑了起来。

「我真心觉得你们姊弟俩真的是感情很融洽呢。」她笑咪咪地说出感想,语气相当认真。

过了半个多钟头之後,尹翔任已外出跟同学打球去,尹圣俞与徐凤君也早在清晨时分因有事而出远门了;因此家里面就只剩下尹葵安和丁茜两人,气氛顿时安静了不少。

尹葵安在吃过丁茜亲手煮的义大利面後,终於有力气地拿着笔记型电脑坐在客厅的长沙发上,专注且用心地打起下礼拜要交的公共艺术报告作业;丁茜则是待在单人沙发上继续阅读着手上的书本,细细地品味着文字的琢磨,姊妹两人各自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此刻阳光温和地照耀进来,霎时映洒一室的明亮。

「啊,茜茜姊。」尹葵安忽然想起什麽似地开口,打破了安宁。「你昨晚好像很晚才回来哦?我昨天回到家都已经快九点了,老爸就说你傍晚临时出门去了。」

她听後显得有点微愣,随即又淡淡地笑了笑。「嗯,突然有个老朋友打电话来要我去找他。」

「这样啊。」尹葵安没有任何的起疑,点点头地继续埋首敲打键盘。

丁茜望了她一眼,接着悄声叹气地转开视线,脑海瞬时回想起昨夜的种种画面——

她没有想过会是自己跟秉凡坦承这一切。

昨晚她跟秉凡谈到最後,已是令他们两人伤心不已的地步,她只能流着泪地看着秉凡哭着,不停地发出撕裂的哀鸣与从没停止的酗酒,那样的情景她实在没有办法再经历一次。

也无法再承受一次。

稍稍停下翻阅书页的动作,她登时陷入了自己心里浮现的忧伤思绪当中。

是不是这样做是错的呢?她已经打破了自己与小纯的约定,再也不能後悔的不是吗?

这几年她所不愿意去面对的疮疤,彷佛一直都是隐隐作痛的状态,无法治癒的症状都令她每次一想起过去,就突显出像是站在镜子前应该重新审视的价值观。

可是,她看见的不是宽恕,而是自私又懦弱的自己。

尤其在经过昨夜的摊牌之後,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根本不是要帮秉凡寻找解脱的出口。

而是私心地要让自己找个真正的理由退出多年纠缠她的痛苦。

说到底,最终还是……

她抿紧唇地回过神来,无意间地瞥见书页右下角的字迹,用十分潦草的铅印写下的三个字。

对不起。

丁茜定睛地瞅着这三个字,不懂作者时浪为何会在这本书第十六页的页角写下这句话,完全跟书的内容没有任何关系,她翻了翻几页也没有多余的注解。

奇怪,难道这是有什麽涵义吗?

前一阵子她看完了时浪的新书《最後的凝望》後,因为自己还蛮喜爱这个作者笔下抒发的感触,便又到市区的书店买了两本他之前的作品,像她现在手上在看的这本《黎明之翼》,同样是爱情文艺小说的类型,却是描写一段贴近生活却又不失感动的师生恋。

莫非这个神秘到不露面的作者,也有什麽难以诉说的伤痛吗?她暗忖地想。

想到这里,她不自觉地伸出手指轻轻抚过那三个字。

「呼呼!我终於把报告给结束了!」尹葵安这时开心地伸伸懒腰叫道,瞄了一眼仍正在研究书本的表姊,她阖上笔电地挪至靠近单人沙发的一侧。「茜茜姊,你在看什麽书呀?看得这麽认真。」

她的声音刹那唤回丁茜涣散的思绪,抬眼望着她。「喔,没有啦!只是一些爱情小说。」

「哦哦?这些小说不是那个什麽时浪写的吗?」尹葵安随手从堆放在茶几的书籍中抽出一本,拿到面前仔细地端详、翻阅。「哇,你还一次买齐他的三本作品哦?」

「你知道他?」她有些惊喜地问着尹葵安,「因为他写得很不错呀。」

「嘿嘿,我是听说他很神秘啦,在文坛出道这麽久了都还没亮过相,现在在网路上成立了不少的粉丝团呢!」尹葵安想起自己之前听好友孔樱讲的,孔樱也是这位作者的死忠读者。

原来这个人这麽有名哪……

她再次地盯着书本的那一页,沉吟了会儿。

「我刚刚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过了片刻她拿起手上的《黎明之翼》,并压着有印刷写字的那一页递给尹葵安看。「你看,他在右下角这边写上了对不起三个字。」

尹葵安接过来一瞧,果然注意到除了内文之外的空白处,确实清楚地写上了对不起。

「真的耶!」她指着位置地惊呼,随即不解地望向丁茜。「不过,他为什麽要写这句话呀?」

尽管字迹看得出来是作者原先就写在初稿上,但不明白的是作者写下此话的动机,明明很清楚文稿会先被编辑审核,然後接着出版大量印刷,可是这三个字却还是保留在上面,因此其中的内情更是令人大感困惑。

「我也不晓得……」丁茜纳闷地回答,双手环抱胸前地深思。「会不会其他本也有写?」

话才甫落,两人便交会地对望一眼,各自拿起时浪的作品开始翻阅,寻找是否有同样的线索。

时间已过五分钟後。

「这本有!在第二十页的左上方!」尹葵安首先拿起时浪的第一部作品《给不知名的你》,在找到後便马上兴奋大叫。「茜茜姊,你看你看!他上面也是一模一样的字迹耶!」

「没错,的确是同一个人所写。」她将两本书摊开在桌上做比对,随後又翻了翻自己之前刚看完的《最後的凝望》,却找不到拥有相同的标语,当她翻到最底页正打算要阖上书本之际,就注意到黑色书底内页的左下方印着乳白色的对不起三个字。

她怔忡地僵住动作,然後不敢置信地对上尹葵安期盼的眼神。「这一本……也有写。」

「哇赛,这个时浪真的是太奇特了吧?」尹葵安讶然地答腔。

到底是为了什麽样的目的呢?让每一本书都纹上这三个字的烙印,还分别落在不同的地方,又包含了什麽样的意义呢?这句话的背後想表达的究竟又是什麽意思呢?

丁茜低头地审视放在桌上的这三本书,双手交叠地抵在下巴处,开始沉思关於时浪这位作者。

你到底是个怎麽样的人呢?为什麽要写下这句话呢?

尹葵安看了看兀自思考的表姊,又望了一眼面前这三本爱情文艺小说,心里突然有个感触。

「也许,他是想要忏悔吧。」她提出自己的想法,瞅着看向自己的丁茜。

忏悔?忏悔什麽?

「可能每个人都有一个属於自己的秘密吧,我猜他大概就是想藉此来赎罪吧?」尹葵安迳自地解读说道,随後又想想地朗笑。「但也有可能只是广告手法啦!现在行销的方式也有很多种嘛!」

如果真的是在忏悔的话,那麽她愿意去相信这个说法。

丁茜转开目光,再次地看着眼前的这三本书,内心顿时想起了过去还有昨夜的事情。

「我想,他写这句话的时候是很真心的吧。」她喃喃地说。

莫非你也有需要忏悔的过去吗?还是有什麽伤心的事情发生吗?她暗忖地问着,不禁感伤起来。

『我以为的过去原来是一篇谎言……你这样叫我怎麽接受?怎麽可能去接受!』

她回想起秉凡伤心欲绝的模样,心口顿时又是一阵窒闷的难受,双眸不自觉地又逐渐发热——

尹葵安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关心地凝视着她。「茜茜姊,你怎麽了?」

「我没事,我只是……想到一些事。」她遮掩地用一手挡住欲泣的脸庞,力稳情绪地回道。

虽然尹葵安没有再追问,但是她知道丁茜是在难过地流泪。

尽管不晓得是为了什麽事情伤心,但她唯一能替茜茜姊做的就是安静地陪伴着。

「如果你想哭就尽情地哭出来吧,茜茜姊。」

尹葵安温柔地伸出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自己也跟着被渲染情绪,鼻酸地呐呐说道。

『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丁茜终究抵挡不住满腔的悲怆,终究还是低声地哭了起来——

不论是过去隐瞒真相的痛苦,还是现在已坦承的残酷现实,到头来她是在对秉凡忏悔着吗?

还是在对着无能的自己同样地忏悔着呢?

似乎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

在踏出设计系办公室没多久後,耿傲允就摆着一张极度想揍人的脸色。

「你的表情有需要这样吗?」走在他身旁的李隽凯自若地问道,从容地瞄了表弟一眼。

他看了下李隽凯地停下脚步,语气相当不满。「我现在严重怀疑你根本就是把我当挡箭牌嘛!」

会这样指控自己的表哥,不是没有原因的。

今天两人在上完视觉传达的相关课程之後,便被导师王馨通知要他们去系办公室索取下个月设计系要参加校外展览比赛的简章,因此分别是班代表与系代表的两位人选就前往系办公室。

没想到才刚跨过办公室的门槛而已,两人立即被办公室里头几位女助理给缠上,李隽凯有了上次的经验後,便四两拨千斤地自动去帮待在里面的男教授影印资料,唯独留下耿傲允面对紧围在身边聒噪发笑的女助理们,他只能任由那些女人对着自己一下摸来摸去一下追问情事。

那种情况简直比被殭屍追杀还恐布,他是真心这麽想的。

等到耿傲允好不容易才把话题转到展览比赛的重心上时,他才看见李隽凯微笑地从教授手上拿过报名表,并深有意味地看他一眼。

直到那一刻他才觉得自己根本就是被隽凯耍了,被自己的表哥当作阻挡女人可怕骚扰的利器。

「话可不能这麽说哦。」李隽凯慢条斯理地回答,浅笑。「毕竟你现在在校内是个焦点人物呢,这阵子绯闻闹得这麽大,难免会有人想要问你一些问题嘛,我只是见机行事没有其他意思。」

简直是瞎掰嘛!这叫见鬼根本不是什麽见机行事好吗?!他在心里猛嘀咕着。

耿傲允呿了声地撇嘴,斜睨着堆满微笑的他。「重点根本就不在这里好吗?你还真是狠心耶,就这样把我丢在一旁被那些吵死了的女人问东问西,而且她们还狂偷吃我豆腐!」

「我以为你很享受这种受欢迎的感觉啊。」他笑得轻松,原本跟着傲允停住的步伐率先跨开。

这个男人根本就是只阴险的笑面虎嘛……耿傲允跟上地暗想。

两人徐步地走下无人的楼梯,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日常对话,他看着耿傲允的侧颜,心里想起几天前傲允跟他说的那件事,林薰如喜欢何教授的那件事。

「後来你决定得怎麽样?」他突然地提问,淡淡地将目光收回。「关於林薰如的事情。」

闻言的耿傲允便顿了下,随即看向他。「应该说,我已经整理好心情去面对了,毕竟该过去的就该让它过去,只要我知道那时候的我们是心意互通的就好了。」

与其让自己深陷在回忆的泥沼,不如认清真正的现实跨步向前走才能看见未来。

这是他耿傲允对这段初恋作下的最後结论。

李隽凯听了,一脸有些惊讶地望着他。「你……真的想清楚了?」

「是啊,这可是我专属的心灵辅导师教我的呢。」他扬起自信的笑,双手插进裤款的口袋。

不知道怎麽搞的,他只要一想起尹葵安那天对自己讲的话就觉得特别地窝心。

甚至有点可爱呢,那个尹笨蛋。

「专属的心灵辅导师?谁呀?」李隽凯纳闷地瞧着他笑得十分开心的模样,不禁感到好奇。

他哼哼地笑了两声,得意地故作神秘拉长尾音。「这可是秘密——」

正当李隽凯要供问他之际,走下楼梯的两人却都同时注意到前方有抹人影正迎向他们而来。

那不是别人,而是一脸淡漠的林薰如。

双方都停在原地没有动作,互相对视着彼此,经过数秒的沉默後,李隽凯便识相地拍拍耿傲允的肩头,找了个敷衍的理由自行先离去。

明白隽凯用意的他不自觉地耸耸肩,随後正视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她。

说人人到,是不是意味着真的要好好谈一谈呢?

林薰如由下往上地仰望着他,神情显得有些尴尬又不知所措。

「傲允……」她想要靠近他,却觉得经过上次的事情之後,自己这麽做根本不妥。

「我有话想跟你说清楚,薰如。」耿傲允看着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我们到外头说吧。」

她有些愕然地看他走下,没有停留地擦过她身旁,大步地迈向楼门口。

他想说的究竟是什麽呢?她颓然地端视着,无声地叹息。

楼层的阳台在太阳的照耀下显得温暖,秋风送来阵阵的凉意,柔柔地袭过他们两人的发。

耿傲允倚靠在阳台边,视线落在不远处的篮球场。

伫立在一旁的林薰如紧紧地凝望着他,正在努力地在心里排练自己该说些什麽样来作开场白。

忽然之间,他轻声地开口了。

「其实,我们的过去已经是过去了。」他转过头来,回望着她。「自从上次看见你和何教授的情况之後,我仔细地想过了,你跟我是没办法回到过去的,是我们……对过去太眷恋了吧。」

眷恋?她微愣地瞅着他,露出不解的困惑。「你这些话是什麽意思?」

「薰如,你难道还不懂吗?」他平静地凝视着她。「你自己对何教授还抱有感情对吧?」

「何教授跟我只是……」她出声想要反驳,在他淡定的目光下却无法说出口。

她想要说什麽?不,应该说她根本毫无立场反驳什麽啊。

明明就是事实呀。

耿傲允悄声地叹气,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曾经爱恋过的女孩,正在为她的真心感到迷惘。

「我没有要过问你什麽,薰如。」他挺直身子,慢慢地凑近她。「你应该比我还要清楚的。」

林薰如顿时怔忡了下,小脸上全写满了无助与困惑。「我、我……真的不知道……」

下一秒,他伸臂轻轻地搂住她,却保持着客气的距离。

她傻住地瞪大双眼。

「薰如,很谢谢你。」他感伤地说道,又觉得释怀。「很谢谢你在澳洲陪我度过一段那麽刻骨铭心的青春,我不会忘记我的初恋是你,也不会忘记……我们一起共同有过的点点滴滴。」

她听着他所说的话,忍不住地觉得一阵心酸。

「这一次的相遇,也让我重新审视了我们的关系,我们……就把过去的快乐保存起来吧?重新当朋友,当彼此曾经了解过的人好吗?」他真挚地说着,胸口有种难以形容的撼动。「我……想要当你最好的朋友,可以吗?」

当他说的字字句句轻轻地敲动她矜持已久的旁徨,瞬间令她湿了眼眶。

也许命运早就决定好这一切了吧?

她才意识到自己对於他就像是一份坚持的执着,只是努力坚持的原由早已丧失了本意。

「我希望你……能真正面对自己心中的声音,去追求你该有的幸福好吗?」他诚心地说道,代表友情的手在她背部轻拍着,表以朋友之间的安慰。

这也是自己给她最後一次的拥抱,最後一次的放手,最後一次的温柔。

不得不承认,傲允说得很对。

她低声啜泣着地回抱着他,在他的怀里她头一次这样尽情地哭着,心中的不安正在全然消散——

宛如她掉的泪越多,悲伤就减少许多。

耿傲允知道自己的选择已作了决定,虽然十分伤感却又觉得一丝丝的满足。

坦然一点的面对,或许才是新的开始吧。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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