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总在夜里和我通话时,说你太过寂寞,然而你从不曾要求过谁陪在那样的你身旁。
整整五分钟,我们就是那样坐在公车左後方的位置,没有任何交谈来往,我其实有很多话想问你,但总觉得那时不是时候,我看着你偶尔滑开手机,似乎在等着谁的简讯或来电,但萤幕总是漂亮的显示着完整的桌布,你不像其他女孩子一样在手机桌布摆放自拍照。再又过去五分钟後,我终究还是向你搭话了,像是情窦初开的少男一般生涩而拙劣的搭讪技巧,却惹来了我认识你之後,第一次听见的,爽朗的笑声。
「手机桌布很漂亮。」
「你是情窦初开的少男吗?用这种生涩又拙劣的搭讪技巧,就算我不是美女也不会上钩哦。」
也许是意识到在空旷的公车上,即便是普通音量的笑声也会被无限放大,於是你笑没多久後就掩起张开的嘴,但我已将那短暂的画面记忆在脑中,我开玩笑的说你就像我肚子里的蛔虫一样明了我的想法,你也不再沉默的开始回应起我的种种话语,後来我向你要了手机号码,也再一次确认你的名字,其实当初徐闵翰叫你时,我压根儿没有想记住的打算。
然後我比你早下了公车,你说你大概还要再坐十多站,差不多十五分钟,我笑着跟你说再见,你一样笑着回应我,我在公车外透过玻璃窗看着公车内的你,你活泼的朝我挥挥手,我也被你感染着挥起手来,绿灯後,玻璃窗内的你终究随着公车的驶离,一同从我的视野褪去。我仰头凝望因为闪烁满街人造灯光,而看不见任何星星的城市夜景,轻叹了一口气,便往身後的巷子走去,回家。
在洗完澡後,我一边擦拭湿漉的头发一边滑动手机萤幕,意外的发现有你的简讯,上头写着一些寒暄的话语,而你像唠叨的母亲一样要我早点休息,你没提及任何关於你哭的事情,只是简单的像是联谊初次见面的男女一样做着自我介绍。我微微一笑,便点击萤幕拨通你的号码,电话响了许久才拨通,在我开口道晚安前,你已抢先一步问我怎麽还没睡,语气十分困倦,我反射性的看了墙上的时钟,才发现已是半夜十二点多。
「抱歉,我没注意时间就打电话了,你睡了啊?」
「嗯,写完功课刚睡。你呢?怎麽还没睡啊?很晚了。」
「那麽认真。我才刚洗好澡,打算看个杂志再睡。」
「杂志?英文杂志吗?话说你怎麽会打电话给我啊?」
「哈哈,不是,是篮球杂志,我可没你那麽认真。我也不知道,看完你那封充满母爱又正经八百的简讯,就想打电话给你了。我还是不吵你了,你早点休息吧。」
「什麽充满母爱啊?那叫温柔吧?没关系,我喜欢睡前有人跟我说说话,那样比较睡得着。」
「好吧,那我『姑且』就把它视为温柔。寂寞的睡不着啊?需要我为你唱首摇篮曲吗?」
在我说完这句话後,电话那端的你沉默了下来,我想着你是不是睡着了,就在我打算开口询问时,你便又回应起我的话。你说刚刚有点杂讯,然後你说我和徐闵翰简直是一模一样的嘴巴坏,并且还认真的要我唱摇篮曲,我理所当然没有唱,你则埋怨我的小气。我们後来又说了一些不着边际的玩笑话以及篮球队的八卦琐事,最後便互道晚安挂了电话,自耳边移开手机,我看着萤幕上显示的通话时间,感到有些讶异。
将头发吹乾後,我随意翻了翻新买的杂志,无心浏览,然後我坐到电脑前登入脸书,试着键入你的名字进行搜寻,却毫无结果,我微微感到失落的登出关机,起身关掉房里的灯,看着窗外的夜色,总算能看见几许星点以及被云翳去一部份的月。我躺回床上,想起今天和你相处的各种片段,依然思索不出你哭的原因,迳自在睡着前猜测是否和徐闵翰有关,但後来的我才渐渐发现,那晚你的泪还有在电话中短暂的沉默,并非因为徐闵翰或者讯号不佳所致。
我回过神来,发现教练准备开始进行下一小节的训练,於是看见你和徐闵翰匆匆结束对话,回到了初次见面时你坐的那个台阶上,但这次你等的不是徐闵翰,而是我,你在发现我又看向你之後,再度回以我一个完整的笑容,然後我转身走进球场。嗯,再半小时。
你的头发依然柔顺,却已不是乌黑长发,你头发的长度在高一暑假的前几天瞬间从即腰长发变成齐下颚的短发,说是和翁成炀的事告一段落,想转换心情;而你在高二寒假时又让你姊姊帮你把头发染成了深褐色,只有在阳光下才能显现出的,不太明显的褐色,你说你其实想染成红色,但你姊姊却告诉你不要一开始就染那麽明显的颜色,才不会看不习惯,於是你只好接受提案,你总是会对你姊姊妥协。
升高二分类组之後,我依然没可能和你同班,你也无法再和徐闵翰同班,因为你是社会组,而我们是三类,凑巧的是我和徐闵翰被分在同一班,我们理所当然的处在一起,讨论篮球的事,讨论他在你和关亭琳之後,喜欢更长一段时间的薛采甯,我们不再频繁的提起你。
高一下学期时,因为关亭琳的事,你们曾经一度疏离,後来是徐闵翰主动找你和好的,那次你亲耳听见徐闵翰告诉你他曾经喜欢了你半年,也为了翁成炀的事吃过醋,但你同时得知他开始喜欢薛采甯了。你曾说,你和徐闵翰和好之後,有一段时间你们会在每个月的某个周五晚上通电话,因为通话费限制的关系,你们无法每周都维持这样长达一小时的通话,可是你说你那时候很开心,每个月都在期待当月的哪个周五电话上会显示徐闵翰的名字。
尽管他之後总说着薛采甯,尽管你们已不在周五晚间通电话,你还是从和好那天开始喜欢上那个不再喜欢你的徐闵翰了。
於是後来某天我抱着哭泣的你说了一句:「该死的天大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