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因為有你 (卷二: 破碎的童話) — 十二

箱盖一打开,竟是满满的信,全都没有拆封。

香美瞪大眼睛,怎麽会有这些信?打哪儿寄来的?为什麽都不拆?为什麽要藏起来?

她拿起其中一封,熟悉的笔迹瞬间印入眼廉…..她突然明白了。

这全是她母亲写来的。信封上的台湾住址、熟到不能再熟的笔迹…..在在告诉她,母亲这些年来写给丹尼斯的信,全都塞在这只皮箱里。

他为什麽一封都没拆?她的疑窦迅速扩大。

「香美,你整理好了吗?……」

房门碰地一声打开,丹尼斯一脸笑意地大步走了进来。离去机场还有几个小时,他想把握时间多陪她一下…….但眼前景象,竟是香美跪坐地上,前面摊着那只旧皮箱,箱盖大开,信件满了出来……

他惊愕…….她抬头,一脸诧色……

「你在干什麽?」刹那间,他怒由心生,当场怒吼。

香美被他的怒斥….给吓得身子弹了一下,怎麽这麽凶?

只见丹尼斯大步走来,单膝跪下,伸手撩起四散纷落的信件,塞进皮箱里,用力合上箱盖,扣好锁扣,提起箱子,塞回橱柜里的隐秘角落,关上橱门,反身怒目瞪视仍跪坐地上的香美。

「谁准你打开皮箱的?」他看起来像只带伤的野兽,张牙舞爪…..

香美缓缓起身,定定看着他,眼神从惊惧、不解,慢慢变为愤怒。

「原来妈妈写给你的信,你通通都没拆,为什麽?」

丹尼斯避开她的目光,悻悻然地说:「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没有什麽好提的。」

「为什麽不要提?你为什麽一封都不拆?你为什麽连信的内容都不看?你怎麽这麽…….狠?」她在脑海里搜寻好久,终於找出那个字。

「狠心的是她!不是我!是她不要我的!」

他怎麽可以空口白话地指控那一直对他挂念不舍的母亲……如果他看过信,只是如果……就算一封也好,他就会知道妈有多爱他,她从来没有忘记过他。她想起了母亲案前写信时的孤凉身影,要是她知道她写来的信,全原封不动地搁在那只皮箱里,不知道会有多伤心。

「她没有不要你,她一直写信给你,她把她的爱全放进信里了。」她一字一句地说清楚。

「没有,她的爱没有给我,她给了你,你把它全抢走了。」他脱口而出。

香美倒抽一口气,惊愕地说不出话来……我全抢走了?原来……原来他在怪我?原来他把帐全算在我头上。

丹尼斯看见香美的表情,这才惊觉自己话说太快,覆水难收,只得赶紧上前一步,紧紧拥住香美,忙着解释道:「以前的事都不重要了,我现在已经有了你….这就够了。」

所以我是在以身赎罪吗?这个念头在香美脑海里一闪即逝。

她闭上眼睛,不敢再往下想,她的胸口好闷,像是压了一块石头,她想破口大骂,她想放声大哭,但她不能,他等一下要赶飞机,他明天要上台领奖,那会是他此生最光荣的时刻,她不能抢在这时候找他吵架,坏了他的心情。

她吞下泪水,没有说话,过了许久许久,才在他怀里委屈问道:「你….真的爱我吗?」

她就是忍不住想问,她开始怀疑他对她的爱里头究竟还搀了什麽“其他成份”?

丹尼斯紧紧搂着她,喃喃说道,「傻瓜,我当然爱你,你怎麽会问我这种傻问题呢?」他的唇细细密密地落在她的眉眼间,一路游移,想探进她的唇瓣,却被她及时推开。

「行….行李还没整理,我找不到行李袋。」她期期艾艾地说道,脸上隐约有倔强的神色。

他知道她还在生气,只好顺着她说:「我来帮你找。」

他们就这样在房里磨磨蹭蹭地慢慢整理东西,没说上几句话。

丹尼斯小心翼翼地看着香美的脸色,深怕一个不留意…..又惹她不高兴。

他告诉自己,等他这次回来,一定要好好“补偿”她,他总觉得自己“亏欠”了她什麽。

是他刚刚那句伤人的话吗?还是那些信的关系?他反问自己。

他觉得自己就像个把打破的碎花瓶给偷藏起来的小孩,不料被她给抓到了,却恼羞成怒地先把错栽到人家头上,如今人家翻脸了,他却还想不出法子来扳回一城。

花瓶破了就破了,干嘛还要问他为什麽打破?不管是故意摔破的,还是不小心打破的,都已经是无可挽回的事实,如今的他,只想小心守护着另一尊对他来说有如无价之宝的美丽花瓶。

此刻的香美正在浴室里帮丹尼斯另外准备一套新的盥洗用具,让他带去饭店用,她知道他不爱使用饭店里提供的盥洗用具。

丹尼斯推门走了进来,她眼都没抬,继续做她的事。

他犹豫了一下,这才轻手轻脚地由後抱住她,在她耳畔低声说道:「你还在生我气啊?」

她没有吭声,把整理好的盥洗用具都放进小包包里,便两手挣开他的怀抱,淡淡说了句:「我没生气!」人便出了浴室。

丹尼斯至此完全没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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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美收拾起心情,在门口与丹尼斯道别。

丹尼斯把握住最後一次机会,在她耳畔轻声低诉爱意。

香美淡淡笑了笑,没有多作回应,丹尼斯依依不舍地放开她的身子,钻进车内,两人挥手道别。

香美回到屋内,长吁一口气,她刚刚的故作冷漠让她全身紧绷,如今总算可以松懈下来。

她也不是不想再和颜悦色一点,好让他在出发前有个更稳当的好心情,但问题是那只旧皮箱所投下的震撼弹,岂可能在“天摇地动”犹见“漫天风沙”之际,又迅速恢复旧有的美好世界?再加上这些日子以来两人间或发生的纷扰争吵,已经害她多少疲了心力,她只觉得自己累了倦了…..更何况不管她再多说什麽,他也总有办法靠那天生的霸气和凡人如她无法挡的柔情攻势,让她一次又一次地“败下阵来”。又或许她真的得一报还一报地为自己过去的“独占母爱”“赎罪”,以致於她情愿这样磨着自己的心,选择用沉默来压抑翻腾的情绪。

香美走进餐厅,看了正在厨房忙碌的芬妮一眼,鼓起勇气,走上前去。

「芬妮……你…..在忙吗?」香美期期艾艾地问道。

芬妮转头,「还好,有事吗?」尽管神色不解,但还是笑眯眯的。

「那个…..那个丹尼斯房间柜子里有只旧皮箱…..里头有….有很多没拆的信,你知道吗?」她想…..或许芬妮知道一点内情,毕竟她从小看他长大,应该知道他究竟是什麽心态。

芬妮听见她这麽问,心里暗叫不妙,这些年来,长岛大宅里的家务都是她在处理,哪个角落塞藏了什麽东西,她怎麽可能不知道,她甚至没敢将这件事告诉当年和她通信的欧尼尔太太,因为她相信那对欧尼尔太太来说,会是个无情的打击,她搁在心里一直没说….因为她相信有一天,少爷终会打开心房,将信一封封地拆开,一封封地细读他母亲涓滴付出的爱。怎料到没等到这一天,却等到香美发现了这桩秘密。

「呃…....香美,别想太多,少爷……以前…..比较想不开……」」她不知道这麽说,足不足以安抚香美的心。

所以…芬妮也知道罗!

她突然有个奇想,这屋子里究竟还有多少秘密是她不知道的?

香美没有再说什麽,因为好像再多说什麽也无益,她相信芬妮一定会站在丹尼斯那边,毕竟她从小看他长大,主仆间的感情自然深厚,就算她这时候向芬妮抱怨什麽,也只会听见她一面倒地为他说话。於是…..算了!她故作无所谓地笑了笑,摇摇头,离开餐厅,直接上楼。

芬妮看见香美什麽话也不说地就这样上了楼,突然很是不安……她多少惊觉……这女孩变了….这阵子以来,香美不再像以前那样想到什麽就说什麽,她失去了以往那种率真的个性,说好听点,是她变成熟了,说直白点,她的话变少了,心事变多了,彷佛一夕之间深沉了许多,从她脸上,再也寻不到以往的天真与无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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