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房间里待到八点半,肚子饿得都说不出话来了,血醣偏低让我整个身体开始不自觉的发抖。本来我还以为是天气太冷才会发抖,但冷气旁的室温温度计显示二十一度,我才会意过来:「真的是饿到发抖。」
房间很舒服,电视大概是四十寸的,很大。
床没意外的话也是Kingsize的,我在上面滚了两圈半还没掉下去。被单是蓝色跟灰色相间的花样,衣橱跟我家里的一样大,一个木作的长桌大概可以摆三部笔记型电脑,这房间给人感觉非常好,硬是要挑剔的话就只有那个会耍任性的热水器而已。
但房间再怎麽舒服,也没办法解我的饥饿。
我电视看到不知道要看什麽,电影台播的电影都看过了,新闻台的新闻一天都晚都在重覆。一个不小心转到介绍美食的节目,而且还是介绍我非常喜欢的日本料理,主持人很夭寿的在摄影机前晃动那晶莹剔透的炙烧鲑鱼握寿司,再配上他又哎又叫的夸张音调,要不是口水可以吞下去,我怀疑当时可能会被自己的唾液淹死在房间里。
本来真的应该要等辞海叫我的,毕竟才刚到人家家里住下,第一天就上楼讨东西吃感觉挺没礼貌的。但我真的是快饿死了,要不是人生地不熟,我早就自己出门吃饭去了。
我打开房门,走上楼梯,到三楼的楼梯尽头有个门是关着的。
我敲了敲那个门,问了几声:「房东?辞海?在不在啊?」但没人应。感觉这个门比一楼的大门还要厚重,大概要拿机关枪来扫射才会打得破。
那门上有个门把,看起来很坚固,跟一般的不一样,是个圆柱形的长把手,大概有十五公分长。我把把手向上拉,没反应。再往下压,还是没反应,我放大了胆子,用力一压,门呼的一声,开了。
门一开,我就听到一阵音乐的低鸣,像是有个乐团在一个隔音很好的空间里演奏一样。
把门推开之後,跟二楼一样,空间分成了前後两个部份,用一条走廊连接着。
特别的是,前後两个空间都全都是用木头隔出来的,像是在水泥房子里再盖两座小木屋。
前面的部份我又看见两道门,後面也有一道门。
那门的样子跟我刚刚打开的一模一样,连门把也一样。後面的门旁边有个楼梯可以通往顶楼。
两空间中间有个大概两三坪大的小空间,有一架钢琴倚着墙静静的站在那儿,钢琴旁边有三把吉他,有个吉他架子让它们站在那里。吉他旁边还有一些看不出来是什麽东西,样子像是DVD播放器的仪器放在层架上。
走廊连接到两个空间的墙上有几盏苹果灯,天花板里也有藏着的层板灯,整个空间的感觉很明亮。我往前走了几步,前面那一部份的空间有左、右两道门,但只有左边的门上面有个圆型的透明玻璃,里面一直有音乐声传出,听得出来是一首非常摇滚的歌曲,但那声音闷闷的,像是那些激动又发狂的音符被什麽东西隔绝在里面一样,只露出了那麽一点点低鸣声。
我从那透明玻璃看进去,辞海坐在一张像是董事长才有的椅子上,他的面前有个仪器,仪器上面有好多按钮,要不是两侧还有看起来很高级很专业的音响,我会以为他正在开着太空船。
重点来了!他的後面有一组沙发,和一个跟一楼一样的长型茶几。
那茶几上面有我等了很久的披萨!!!还有已经流汗的百事可乐!!!
我的理智线像是断了一样,不管它三七二十一。
我用力压下那沉重的门把,里面正在发狂激动的音乐立刻就从缝隙中冲出来,我这才知道这个空间的隔音效果有多好。
门一打开,辞海立刻就转头看我。
我手握着门把,先看了他一眼,又看了披萨一眼。他很快的把音乐声关到极小,这空间里除了音乐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
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话,只是怔怔的伸出右手指着披萨。
「对不起!!!!!」辞海立刻站了起来,很大声的说,「我忘了把披萨拿给你了!」
面对他突然有点像歇斯底里的声音,我的饥饿感好像就不见了。
「呃……是我对不起啦,我没经过你同意就直接开门进来了,很抱歉。」我说。
「是我对不起啦!是我忘了,你一定很饿了吧,抱歉抱歉!」他说。
他一边说一边把披萨整盒拿给我,已经喝了半瓶的百事可乐也直接塞到我的胸前。
「抱歉喔!我好像打扰到你了。」我说。
「不,没有,是我抱歉,我忘了叫你一起上来吃,你就坐这吃吧,」他指着沙发,「我刚刚还在想好像有什麽事没做,原来就是忘了叫你啦!」他的表情满是歉意的说着。
「没关系没关系。」我坐了下来,「这披萨多少钱,我等等拿给你。」我说
「噢,大概三千八吧。」
「三千………八……?!」我听完吓了一跳,但随即看见他脸上的表情从刚刚的充满歉意转变成奸诡的样子,「幽默感,是吗?」我说。
「哇哈哈哈哈哈!你反应很快耶!」他说。
「啊哈哈……」我乾笑了几声。
「钱不用付啦!你赶快吃吧!」
「谢谢,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把披萨盒打开,里面的披萨已经剩下一半。
他熟练的把那沉重的门关起来之後,转头对我说「你慢慢吃,我先把工作做完,但声音可能会有点大声喔。」他说。
「没关系,我喜欢听音乐……。」我说。
「对了,有句话忘了跟你讲。」
「什麽?」
「欢迎光临!」他张开双手大声的说。
「呃………噢!谢谢!」我笑着点点头。原来阿顺讲的是真的。
「虽然我不知道你会住多久,但从今天开始,我们就要同居了。」
「……同居?」
「对啊,同居。」
「不,你是房东,我是房客,这不算同居吧,顶多像是………室友?」
「嗯,同居的室友。」
「呃……这不是一样的意思吗?」
「对啊,是一样的意思啊,所以同居跟室友是一样的啊。」
「啊………」
「所以,同居人,你慢慢吃,我先做完我的工作。」他说。
我本想问一问他的工作是什麽,但他话才刚说完就立刻转动一个钮,我就被音乐淹过去了,像是无形的海啸把我冲走一样。
辞海非常熟练的在操作着那部仪器,音乐从两侧的音响源源不绝的冲出来,如果这时闭上眼睛仔细聆听,大概会有那种在演唱会现场的临场感,只是少了持续尖叫的歌迷。
不一会儿我披萨吃完了,百事可乐喝了几口,那极有穿透力的电吉他跟爵士鼓的声音持续地攻击着我的耳朵和感官,演唱者是个男生,而且那演唱的技巧跟稳定度感觉得出来一定是个歌手,但我听不出来是谁的声音。
我的身体不自觉的跟着音乐节奏晃动着,像是被什麽遥控了一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音乐声停了,我才真正的清醒过来。
辞海缓缓地把那董事长椅子转了一百八十度,只问了我一个问题:
「刚刚那首歌如果是一张专辑的主打歌,你会买吗?」
「会!」我毫不犹豫的说。
「嗯,可惜它不是,哈哈!」他说。
*可惜它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