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床沿,温柔地拨开覆盖狮子堂紫额前的凌乱发丝,她脸色苍白得像鬼,双眼明显浮肿,即使睡着眉头依然紧皱,就连呼吸也是若有似无,彷佛下一秒就会随时停止呼吸离开人世。
叶御岚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与担忧,将她的手握到自己的手中,想藉此传达一些力量给她,却被她指尖传来的冰冷温度骇住。
透过交握的手,他清楚体会到她的悲伤绝望,庞大的恐惧充斥在他全身的感官,害怕她就这样一睡不醒,逼得他不得不出声唤醒她。
热泪盈满眼眶,纵横在狮子堂紫精致俏丽的脸蛋,强烈的呼喊哽在喉咙中,发不出一点声音。父母因疼痛而扭曲的面容、那种临死前的恐惧挣扎不断地在她眼前上演,一股椎心刺股的疼痛不断地渗入她的身体里面,不断地攻击着她。
她躲不开像魔鬼般的箝制,眼泪越流越多,恐惧也越来越深。
突然之间,原本高高兴兴走向她的父母被撞飞,手中东西散落一地,她听见父母的尖叫和哀嚎,可是围观的民众没有人愿意伸出援手帮助他们,她跪在父母身旁抱着他们的身体哭喊,不断地乞求围观的路人打电话叫救护车,不断地替父母擦去汩汩流出血迹,不断地疯狂流泪……那惊心触目的血迹染红了她的白衣,就如同是从她的身体里流出。
为什麽会这样?谁来救救她的父母啊?
「紫……紫……」
忽然之间,所有的场景都不见了,她仍旧躺在床上,身上的衣服一点血迹也没有。
「阿岚?」她颤抖地睁开被泪水濡湿的双眼,那些冷眼旁观的路人不见了,换上的是面露心疼的叶御岚。
「你怎麽了?做恶梦了是不是?」叶御岚急忙打开灯,赶走一室的黑暗。
缓慢地眨动眼睫,就好像这个动作足以耗尽狮子堂紫全身的力气一般,她补捉着眼睛所能传达给她的讯息……一个原该在日本的叶御岚!她想移动双手、想移动双脚,奈何连眼皮的眨动都非常困难,她根本是出乎料想地无力啊!
「你吓坏我了!」叶御岚拉起自己的衣袖拭去狮子堂紫的泪水,躺在床上虚弱无助的样子和他记忆中爱笑的她相差甚远。
「我没事!对不起,让你担心了!」狮子堂紫气若游丝地道。
叶御岚察觉了她的疲惫。「没关系,你好好睡,我就在隔壁的房间,有事叫我一声。」他体贴地扶她再度躺下,柔声说道:「晚安。」
「别走……」狮子堂紫猛然抬起头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用力拉住他的手腕,那个动作显得十分慌张,叶御岚见到她瞳眸中闪着的泪光,他懂得她内心翻腾的思绪,泛白的唇色泄露了她的痛苦,叶御岚好生不舍她这般受苦。
「我不会走,我会一直在这里陪你,我保证你醒来第一眼看见的绝对是我。」叶御岚转身坐在床沿,狮子堂紫紧握着他的手。「时间真的很晚了,你的身体太虚弱,禁不起熬夜折腾。」他伸出另一只手抚摸她的脸颊,给她无形的温暖。
「可是我……」
「你现在什麽都别想,等你调适好心情,准备好了再告诉我。现在的你需要多休息,听我的话,乖乖睡个觉好吗?」
狮子堂紫流露出掩藏不住的慌乱无措,叶御岚的体贴使她的泪水再度决堤,她无法言喻心中对他的感动。
这段时间沉浸在悲伤中的她,破天荒地有了其他的情绪,她开始感到迷惘与不安。
这样温柔的男人真的如此爱她吗?
而她……值得这样被爱吗?
在安抚狮子堂紫的情绪之後,叶御岚找上两兄弟,商量的结果,他决定将狮子堂紫带到日本生活,让她暂别这个伤心地,藉以安抚她受创的心。
来到双亲的长眠之地,狮子堂蓝依旧感到伤痛,只因为他是大哥必须扛起所有的责任,所以他不容许自己软弱。
看着骨灰瓮上头父母的照片,狮子堂蓝一阵鼻酸,忍住悲伤,他点了香,朝父母祭拜,双脚一屈,就这样直挺挺地跪下。
「爸妈,是我没用,我没办法让紫从悲伤里走出来,她一天天憔悴,好像连灵魂都失去了……我和青努力过了,一点成效也不见。幸好,阿岚来了,面对他,紫开始有反应,会表达自己的情绪,仅管还是整天哭,可比照之前的不哭不笑,着实好多了……所以我和青讨论过,觉得让紫跟着阿岚到日本,开始新的生活,应该会有助於调适她的心态。」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狮子堂蓝自责连唯一的妹妹都没办法照顾好,只能让她飘洋过海到日本生活。
叶御岚拍拍他的肩,将他扶起来,「你们做的已经够好够多了,不要这样苛责自己,相信紫也是以有你们这样的哥哥为荣……剩下的,就让我来吧!」
同样点了香,叶御岚二话不说直接跪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叔叔、阿姨,我是阿岚,是你们看了十年的阿岚……对於紫,我始终有着一份责任在,因为我对她的感情和关心早就成了生命里的一部分,我多希望她能尽快走出悲伤,早日回到那个爱笑活泼的女孩……去日本只是暂时的,等到她认为自己够坚强了,能够不再感到悲痛,她就会回来,回到这个曾经充满回忆的地方……」
狮子堂蓝拿出筊杯三掷,通通都是圣筊。
这代表,狮子堂家的双亲同意了。
「谢谢叔叔阿姨成全,请你们放心将紫交给我,我会用我的生命保护她。」
再三拜了拜,叶御岚起身,将香拿到外头的共用香炉插好,再和狮子堂蓝一起焚化了些金纸,两人就直接离开。
一星期後,叶御岚带着她回到日本的住宅,一下车,以管家为首,身後跟着十几个人上前来迎接主人回家。
「小狮子,我终於见到你了!」管家情不自禁地冲上前去拥住狮子堂紫,他矮胖的身子因紧抱而微微发抖,表情满是喜悦兴奋。
尽管靠着视讯见过不少次面,但是认真说起来,狮子堂紫和管家还是头一次见面,难免有些不自在。
「很高兴见到您……」狮子堂紫咳了几声,她难以消受这样热情的迎接方式。
「还不放开,你想勒死她吗?」叶御岚斥退管家,小心地将她拉入怀里,轻拍着她的背部,她则是如释重负地喘着气。
「房间准备好了吗?紫从现在开始要住在这里,和我们一起生活。」叶御岚脸上冷硬严肃的线条在看着她时变得柔和,深不可测的黑眸中有着浓到化不开的爱意。
「早就准备好了,请小姐上楼休息吧!」绪方千月自动地提起狮子堂紫的行李,有些讶异她的行李怎麽如此轻便?一般女孩子不带个两三箱行李怎麽出远门,看来这位小姐确实不太一样。
「千月是特别调派来照顾你的生活起居,有任何问题只管找她便成。」管家有别往常的冷淡,对狮子堂紫的态度热络得令人不可思议。
没办法,谁叫狮子堂紫有他的眼缘,怎麽看怎麽喜欢。
「谢谢你。」狮子堂紫微微一笑,露出珍珠贝般的牙齿,这位绪方小姐感觉亲切和蔼,应该不会太难相处。
「不用客气,我们一定会相处得很愉快。」绪方千月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她只消和对方讲几句话、观察对方的肢体动作,就能大约知道这人的个性如何。
这是她的专长,擅於判断人性。
「进去吧!往後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下意识地往後退一步,她的心里有着说不出的踌躇不安,踏进这个门,就代表着她将有好长一段日子要在这里度过,然而这个地方对她来说是全然的陌生。
放在她腰上的手臂稍微收紧了一点,叶御岚看出她的慌乱无助,只要一个眼神,他就能感受到她的情绪波动。
「别怕,我会永远陪着你的!」叶御岚扳过她的身子和自己面对面,当着众人面前对她许下一个永恒的誓言。
狮子堂紫感到他的呼吸吹抚过前额,这样温热的胸膛,沉浸在绝望的感激中,她自私地发现,她永远不想离开这个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