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惹不起王爺 — 《第二十四章:一諾千金》

次日午时,孟莲方走至平时用膳的饭厅,便见严玄傲正坐在饭桌旁等着她。

自从来到了严府,她往往都会刻意晚一两个时辰才前去用膳,所以平时用膳的时候都只有她一人坐在饭桌上的,一来好避开两人话题延伸的时间,二来她也想把心思专心放在吃食上。

而严玄傲似乎也没多在意,只是依着她的意,自个儿解决自己的膳食问题。

可今日她一踏进饭厅,却见他一人坐在饭桌前,嘴角带笑,微眯着凤目,直直的望着她微愣的表情,好似早知道她会这麽反应似的。

她反射性的扫了一眼饭厅,几个送膳的丫鬟站在一边,饭桌上除了一只淡色茶壶外别无他物,没什麽不同的地方。

玉润的茶水声骤然响起,严玄傲顺手倒了茶,放在她面前的桌面上,示意她坐下。

孟莲迟疑的盯了他一阵,然後才缓缓走上前去,依言坐了下,看了一阵那蜜茶的金黄色泽,才启唇,

「何事?」

他今日会这般反应,背後定是有所用意的,虽然她到现在还是摸不太着他的心思。

「想和你一道用膳啊。」严玄傲答的理所当然,拖着腮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孟莲抿抿唇角,心道如果你心思如此之单纯,那还真枉了你严玄傲的名儿,可面上却什麽也没表现出来,只是微微扬了扬眉,示意她对此事没太多兴趣。

严玄傲笑了笑,摆摆手示意一旁的丫鬟传膳,她们立刻鱼贯似的走出了饭厅,然後轻声关了门板。

偌大的饭厅里一下子只剩下他们二人坐在饭桌旁,孟莲有些不自在的咬咬牙,虽是低垂着眼帘,却不时用眼角余光打量着严玄傲的一举一动。

「做什麽这样偷眼瞧我?」

严玄傲又岂会不知道她在打量他,一手撑着下巴,笑着斜眼看向孟莲。

孟莲没料到他会这麽直白的点破自己,稍稍撑大了双眸,然後随即红了面颊,哼了一声撇过头去。

若是要知道他的小心思,万不可用问的,只能用探的。所以她也没打算直接开口问他,只是负气似的撇开视线。

低沉的闷笑声回荡在有些空荡的饭厅里,严玄傲轻笑了几声,正当孟莲想反唇相讥之时,门板又被人给推了开。

几个素色裙袍的丫鬟又鱼贯的走了进来,手上皆捧着各色佳肴,一下子便香气四溢了起来。

孟莲看着被轻摆在饭桌上的饭菜,在房里待了一个早上,也真有些饥肠辘辘了,伸手便下意识的要去取她惯用碗筷,不料手却扑了个空,她微蹙着眉头收回视线,却在看清桌面後,才意识到问题的所在。

桌上没有摆上任何汤匙碗筷。

可她平日来用膳的时候筷子总是会早早就摆在她顺手的地方,为何今日他们主子一来反而忘了?

孟莲抬眼看向严玄傲,只见他轻轻击了几声掌,嘴角的笑意不改,依然是用那双勾人的狭目盯着她瞧。

早站在一旁候着的丫鬟一听见鸣掌声,忙捧着个托盘走了过来,站定在她身旁。

「姑娘,您的筷子。」

孟莲皱眉望向那丫鬟,有些摸不透这等大费周章的用意,伸手便要去取,却在看清那托盘上的东西後,怔了一怔。

托盘上,摆着两副筷子,一双是乌木镶银的,另一双却是象牙质地。

伸出的手微微的一顿,心底突然明白他这麽做的用意。

人人都知银器能测毒。

看来他还是很在意她是否信他,要不然他不会这麽绕肠子只为了要她挑筷。

孟莲磨了磨牙,顿时觉得他怎麽还像个孩子般任性,却也没说什麽,只是以几乎毫不考虑的速度伸手去取那双象牙质地的筷,然後低头开吃了起来。

严玄傲看着她埋头吃饭,全然不理他还没动筷的态度,嘴角弯了弯,伸手也去取他自己的碗筷。

孟莲悄悄翻了个白眼,却在抬头的瞬间,望见那双一向冷冰冰的眸子里竟带着一丝温柔如水的笑意,不由得一怔,然後随即撇开视线,心底嗤笑了一番。

严玄傲这般冷血的人怎可能会用上温柔这等字眼去形容他?

杀了月影门主不说,如今还要致崔尚於死地,甚至连同她的清白也要一并销毁。

「今日陪我去个地方。」

正当孟莲陷入沉思之时,严玄傲忽然道。

孟莲挑起了眉,从他的话里便可知道他不会给她一丝拒绝的机会,却还是下意识问道,「什麽地方?」

严玄傲看着她笑了一阵,然後才缓缓启唇,「去看看我娘。」

孟莲张了张口,稍稍握紧了还拿在手中的象牙筷,看着正挑着眉等她答案的严玄傲,略略垂下视线,轻「恩」了一声。

***

屋外仍是一片银白,可喜这几日天气还算暖和,晒的人连心头都是ㄧ阵暖烘烘。

孟莲站在离大门不远的屋檐下,抬眼看着还算晴朗的苍穹,耀眼的金光让人无法久视。

严玄傲正站在她身旁,双手负在身後,嘴角依然挂着淡笑,不时看向她探头探脑的模样。

ㄧ阵勒马声陡然响起,ㄧ辆贵气的马车辘辘而来,停至二人的前方。

「主子。」ㄧ个小厮走了过来,朝严玄傲ㄧ躬身子。

严玄傲点点头,让小厮撩开车帘,扶着孟莲上了车,随後便也跟着坐了进去。

马车内暖意袭人,椅上还铺着软垫,坐上去倒也十分舒服。

孟莲抬手在掌心里哈了一口气,方才在外头站了不久,连手也开始冰冷了起来,正搓手的同时,ㄧ个暖暖的东西蓦然塞进她的掌中。

孟莲愣了一愣,低眼去瞧,却见那竟然是个暖手炉,抬眼用一种诧异的目光望向坐在她对面的严玄傲,只见他面上没什麽特别的表情,触到她诧异的视线,忙撇过头去,不再瞧她。

见他如此反应,孟莲咬唇轻笑了起来,看来纵使他外表再风情万种,那也只是表面的ㄧ层皮相罢了。

孟莲双手捧紧了那暖手炉,把它放在腹部前方,让身体也跟着暖了起来。

一路上马车辘辘作响,感觉像是驶离城镇ㄧ般,外头自始自终都是一片寂静,偶尔经过一段石子路,马车颠坡了好ㄧ阵,让孟莲一阵胃海翻腾。

「不舒服麽?」严玄傲似是注意到她面部有些扭曲,冷不丁的问道。

她摇了摇头,咽下一口唾沫,「不碍事。」

严玄傲定定的看了她一阵,然後一个倾身对前方的车夫说了一声「停下」,话一落,车外便传来一阵勒马声,下一秒马车果真停了下来。

「做什麽停下来,我说过不碍事的!」

她没料到他会如此举动,皱起了秀眉望向严玄傲,只见他一撩车帘子,二话不说便走下了马车,站在外头勾勾手示意她也下来。

孟莲一时摸不着他的思绪,却也不能空坐在马车里头,只好强撑着不适的身子,就着严玄傲的手下了马车。

双脚一踏至地面,立刻就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她抬手按了按有些晕眩的额角,不料却突然身下一空,等回过神来时才惊觉自己竟是被他打横抱了起来。

感觉身子被他牢牢锁在怀里,孟莲不禁羞赧了起来,开口便骂,「放我下来!」

见他抵死不肯松手,孟莲抬眼便要瞪他,确见他那形状极好的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那双狭长的凤目里竟是存着一丝不悦。

「不舒服就直说,干什麽这样强撑?」

孟莲被他一句话给硬生生噎了住,也不好再多做反抗,只是任由他抱着自己,感觉他每一个步子都走的极其稳当,确实是比马车好上许多。

四周一片静谧,偶尔凉风阵阵,吹的树叶飒飒作响,严玄傲脚下的银靴踩在石子路上,咯吱咯吱的响。

孟莲悄悄瞅了他一眼,心想既然他都这样不避嫌,那她也不好跟自己不适的身子过不去,一个伸手便揽住严玄傲的後颈,以防自己随时都有可能滑下去的危险。

严玄傲对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怔了怔,却也没多说什麽,只是低声笑了一阵。

孟莲伸手圈住他的後颈,顿时触到他细腻如丝的黑长发,不犹得僵了僵,感觉到他因低笑而稍稍震动的胸膛,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这是一个还算幽静的山区,整排荫绿的针叶林子上渗着白雪点点,低眸一看,这才发现这是一条凹凸不平的石子路,心里顿时明白方才他执意要她下马车的原因。

她抬眼看向他容貌极好的侧脸,顿时有些百感交集了起来。

「就快到了。」

严玄傲触到她忽然抬起的双眸,以为是她又开始不舒服,低声说了一句,忙加快脚下的步子。

孟莲低头笑了笑,也不说话,只是任由他去误解,心里霎时有股暖流缓缓升了上来。

已是许久…没人对她这般好了吧?

思及此,她的唇角又再次弯了弯。

又走了一段,终是停了下来,严玄傲把她轻放了下地,然後带她走往前方不远的空地。

眼前无非是一个极荒凉的地方,看起来竟是和玉华山不惶多让,孟莲跟着严玄傲走了数步,这才来到了目的地。

一块乾净的墓碑直挺挺的立在中央,上头隐隐刻着几个小字,许是积年累月来的风吹雨打,让它有些模糊不清。

严玄傲走到墓碑前方,蓦然从怀里掏出ㄧ截红嫣嫣的蜡梅,轻摆在它的前方。

孟莲静静的看着他的动作,然後把视线移向那块墓碑,感觉气氛一下子悲伤了起来。

严玄傲伸手把墓碑上头的细雪给轻轻扫了去,看着哪几片雪花轻飘飘的落至地面。

「孟莲。」他忽然开口道。

孟莲被他这麽一唤给吓了一跳,匆匆移开看着那截蜡梅的视线,转向他。

只见严玄傲走至她面前,一袭似火的银白长袍下摆随着寒风忽上忽下,感觉手腕上蓦然ㄧ暖,她惊觉似的看向他握紧她手腕的大掌。

严玄傲没说话,只是迳自从宽袖中掏出一个玉镯子,用近乎於温柔的力道替她戴上。

手腕处顿时触到玉镯子的冰凉,孟莲像是烫着似的猛一缩手,却被严玄傲给死死抓了住,不让她如愿。

「我只说要信你,没说要嫁给你。」

孟莲警戒的看向那双难得染上几许哀戚的狭长凤目,那只玉镯分明是那天送到他房里的那个,她的嫁妆。

严玄傲垂了垂眼帘,用有些伤感的语气开口道,

「你说过,如果我不傲,就不会孤。」

孟莲怔了怔,这是怎麽着,拿她的话来压她麽?

「我不想孤。」他轻声的说,彷佛随时都会随风而逝的样子,「只有你,能不让我孤。」

孟莲瞠大双眸看着他悲春伤秋的表情,竟是没了平时那戏谑的轻挑态度。

可她不想嫁给他,她这一生都不想要许给任何一个人,因为她不相信有任何人能给她属於一辈子的承诺。

可是……斜眼望了望那座在空地里显得有些形单影只的墓碑,心里突然觉得如果她此时拒绝了他,会存有莫名的罪恶感。

原来…带她来看他娘便是打着这样的心思。

咬咬牙,正当孟莲开口欲言之时,手腕处蓦地一紧,她低头一看,只见那只通体翠绿的玉镯子已被他套在了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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