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菱!」
这是我走进教室时,榕榕对着我大喊的第一句话。
她从教室的另一边奋力的奔跑到我的位置,即肩的卷发有弹性的在空气中晃动,不浓不淡的果香味扑鼻而来。
「小菱,你怎麽剪头发了!」
榕榕兴奋的把我前面位置的一个男生给挤到一旁,大眼珠直直的贴在我的脸上。
「我的天啊……小菱你真的是太漂亮了。」她不甘心的趴在桌上,羡慕的继续说:「长发的你给人感觉无法靠近,短发的你真的是太有气质了,不公平啦!明明都是女生,为什麽小菱就是特别漂亮啦。」
经过一番折腾,我才好不容易把榕榕请回她的座位。她再继续在我位置上大声嚷嚷着那个不公平、这个不公平,就要引起全班的注意,尤其是坐在後方的那一群男生。
从小到大,我就是讨厌男生只会看外表的肤浅,我更讨厌被放在众人讨论的焦点上。
但是从幼稚园以後,小学、国中跟我同班的女生都不知道为什麽对我有特别的敌意。
所以榕榕算是我第一个朋友,第一个会主动勾我手的女生。
「小菱,你看这是什麽!」
下课时间,孙纯榕拿了一张密密麻麻的表格,不仔细看还不会知道那是一张行程表。
「这可是我千辛万苦用各种不同的管道才拿到的『第二』练团时间!以後我们就照着这张表去找他们,就不会扑空啦,你说是不是很方便!」
她兴奋的尖叫,兴致冲冲的找着今天的练团时间。
「有了,就在中午的午休时间,要去吗?」
要去吗……这样会不会打扰到他们练团啊?
可是我又很想要给他看我的短发,想要知道反应是什麽,不知道会不会又啧我。
「唉唷,不要想了,午休时间我们就GOGO。」
「咦?可是……」真的要去吗……
一眨眼,午休时间一没注意就被榕榕给拉到了练团室外的阶梯上。
离开了建筑物的冷气空调,外面的正中午真的热的不像话,整间学校就像是在烤炉里面一样不停的燃烧。
我拉了拉制服衬衫透透气,还是抵挡不了毫不留情的太阳。
「榕榕,我们真的要进去吗?」我指着阶梯上头的门,却无法不去注意旁边的独立冷气机。它一直不断的传来轰轰的运转声,感觉只要打开门,舒服凉爽的冷气就会扑面而来。
真的……好想进去!
「犹豫什麽,都来了哪有不进去的道理。」
她依旧冰冷的手抓住我的手腕,不顾三七二十一的把门给推开,里面的空调一瞬间扑到脸上,就像在炙热沙漠中终於找到止渴泉源般爽快。
「唷!我们来了。」孙纯榕摆出小学生的姿势,向着每位学长鞠躬。
「唷!可爱学妹。咦,小菱学妹剪头发了喔。」柯东伦也跟着配合,发现我剪短头发时,还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正在擦拭吉他的丁廷仲不满的放下手边的布,双手插口袋的向我们质问:「喂喂喂,你们怎麽来了?而且你们怎麽知道我们在这边啊。」
孙纯榕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斗大的眼珠无辜的转阿转,「外面太热了嘛……被太阳晒的受不了了。」
「对啊。」庄秉哲则从小型冰箱里拿出了两瓶稍微结冻的矿泉水,「今天是真的很热,先喝口水吧。」
我们开心的接过矿泉水,一口一口的灌下去,榕榕最後露出一脸满足的表情,「还是阿哲学长最好了!」
「谢谢阿哲学长。」我也赶紧补了一句,冰凉的水喝下去感觉整个人都要活过来了。
「不是啊,你们到底来这边做什麽啊?昨天是好心收留你们免於女魔头的魔掌,今天是把我们这里当做後花园来走一走逛一逛吗?」
丁廷仲不耐烦的坐在椅子上,还小声嚷嚷了几句什麽矿泉水是他特地买来喝的。
「那麽小气干嘛,我们来这边很有功用的好不好。」孙纯榕不甘示弱的顶撞回去,练团室内的气氛紧绷到一个极点。
「好啊,你说有什麽功用,只要你说的出来一个,我就让你们以後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他充满自信的把下巴抬的高高,其他的学长则是无奈的坐在一旁。我望眼扫过整间练团室,那位爱啧人的学长始终沉默的坐在角落,静静的在乐谱上擦了又擦、涂了又涂。
「我们可以帮你们打扫啊。」孙纯榕拿起了靠在墙壁上的扫把,作势要把木地板扫乾净。
「不用!这里每个礼拜都会有阿姨来固定打扫,所以不需要你们。」
「那……我们可以帮你们买饮料啊。」她打开墙角的冰箱,「你们想喝什麽,我们都可以跑腿买回来。」
「不用!我们有脚有手,不需要你们来跑腿。」
「那我们可以当观众啊,给你们第一手的观後感想。」下一秒,她立刻坐在小型舞台下,表现出很乖很守秩序的观众模样。
「更不用!我们在这个练团室练的都是还没准备好的曲子,既然是还没准备好的曲子,就没有理由要给观众听。」
最後,丁廷仲用着强大的气势完完全全的把她给压在脚下。
「所以你们在这边根本就是妨碍,一点功用都没有,要反驳吗?」他骄傲的站起身,比着练团室的门,示意我们自己走出去。
孙纯榕咬着下嘴唇,不甘心的握着拳头,最後对着他大喊:「至少小菱站在这里很赏心悦目啊!」
什、什麽?
「你难道要否认小菱不赏心悦目吗?」
丁廷仲脸一垮,「这……赏心悦目不是用在这里的吧。」
她趁着他无言的几秒钟,继续追问,「那你说啊!小菱不赏心悦目吗?」
「赏心悦目……」他往我的方向看过来,尴尬的摸了摸头,「是还满悦目的,只是你不能用这种……」
「你看!你刚刚是不是有零点一秒承认了这个功用。」
「喂,不能这样好不……」
「我不管啦,你是男子汉的话,就不要忘记你刚刚答应我们的。」
在他不断的想要找机会解释时,一旁看戏的柯东伦终於看不下去,起身扣住丁廷仲的脖子,「是男人就不要跟学妹争这些,我们买饮料去,学妹也来啊。」
於是,一场争论後,孙纯榕满意的跟着学长们往学校的便利商店走去。
没来得及跟上他们的脚步,我被留在了原地。
练团室从刚才的吵闹瞬间转换为现在的沉默,一下子很不能适应。
庄秉哲拿起了一叠资料夹也跟着往门外走去,「我有东西要交给主任,柜子里的零食和冰箱里的饮料都可以用,不用客气。」
扣的一声,练团室的门就此关上,只剩下我跟介信学长。
他就像活在另外一个世界的人,无论刚才这里发生什麽事情,似乎都不能影响到他不断创作的世界。
我走过去偷偷的喵了一眼,乐谱上满满的都是擦改的痕迹。他的嘴里咬着一支铅笔,手里刷着不同的和弦,在本子上画了好多我看不懂的符号。
有点好奇,他知道我就站在这里看着他吗?
我刻意的坐到离他不远的椅子上,不断的摆动空荡荡的颈肩,不断的把短发勾到耳後,就希望他可以注意到我的一点不一样。
谁知道他一点反应都没有,我只能像个傻子般的重复把短发勾到耳後,甚至坐的离他越来越近,他还是把我当成像空气一样的存在。
我就不信!
我直接坐在他的旁边,拼命的甩动我的头。不像长发般的飘逸,短发就在我的脑勺後方小弧度的摆动着。
「学妹,你……还好吗?」
阿哲学长途中突然开了练团室的门,我又惊吓又羞愧的从椅子上跳起来。
被看到了吧!
「你的头怎麽了吗?」
他向我投射出困惑的眼神,我尴尬的驻足在原地,像有个钉子直直的把我的脚底板跟地板钉在一块,我窘困的好想逃到无人的岛屿上,却丢脸的动弹不得。
「有、有蚊子在我耳边飞来飞去的。」天啊,这是什麽烂理由,连三岁小孩都要耻笑的在你身上吐口水了。
在我为自己的愚蠢行为想尽理由糖塞後,身後的池介信突然噗啧的笑了一声。
尽管是微小到只有我能听得到的音量,我还是听到了。
刚才的他……笑了。
也就是说,我那拼命甩头像极白痴的行径,他也全部的映在眼底了!
哪里有无人岛,拜托请收留我……
「是喔,我还以为你哪里不舒服呢。」庄秉哲傻笑了一会儿後,貌似真的没有听到方才的笑声,所以也不会注意到此时此刻我脸上的窘况。
我赶紧转移话题,「阿哲学长你不是有东西要拿给主任吗?」
他顺手拿起了架上的一把白色贝斯,「我刚才半路遇到主任,就直接把东西给他了。」
「喔……」沉默再次的弥漫了整间练团室。
要是阿哲学长没有半路杀回来的话,我可能还在这边拼命的甩头吧。
唉,施立菱你到底都做了些什麽蠢事啊。
「你要不要弹弹看?」
庄秉哲的话语划破了寂静,他指着手上的那把贝斯。
「不、不用了啦!我不会弹。」
「我可以教你啊,你不要小看贝斯喔,没有它的乐团就等於没有了灵魂。」
「真的不用了,我笨手笨脚的,我还是比较适合在台下看你们演奏。」
「喔,好吧。」他尴尬的收回了手,使我也跟着不好意思了起来。
「午休时间好像快结束了,那我先走了。」
最後,受不了尴尬和丢脸的我,还是像个胆小鬼一样的逃走了。
走出了练团室後,闷热的空气再次袭来刺着我的肌肤,好热。
探望了四周,我忍不住皱了眉,教室在哪一个方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