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鳥園 — 老婆說什麼都是對的。

期末考,生活照常,天气微凉有风。

解决完这个星期唯一一堂必修课考试之後,期末的压力瞬间减轻了许多,我和谢季伍考完试之後一起去狠狠吃了一顿饭作为考完必修的庆祝,他还放话说等一下他就要去包间包厢热唱到晚上。

「哇喔恭喜你放暑假了噢!」

我和他说声加油,语气有点酸。

谢季伍听了之後挑衅一样地说谁要我选这麽多课来折磨自己?

季伍老说我总是能把自己搞得应接不暇,老是被一堆破事搞得自己晕头转向。

我知道他在暗指什麽,傻笑佯装听不懂,他叹口气,放弃和我沟通,转移话题说他要回南部去和他家那口子享受夏天午夜的两人时光,他妈的,摆明了在报复我和孔雀平时闪瞎他的眼睛。

他这学期课选得少,期末考到今天就结束了,但我还是得奋战到礼拜四。

陪季伍等到他的车来了之後我才回家,我打算继续准备明天考试的科目,後天要交的报告我也还没开始写……我有些烦恼,决定还是先到图书馆去借一些参考书回来。

我在图书馆坐到闭馆,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打了通电话给孔雀,他说他快下班了,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我想他的感冒应该好了大半。

他说他晚一点会过来,我叫他带消夜和咖啡回来好应付今晚的挑灯夜战,他哦了声。

挂上电话我继续抄写考试重点,读到後来不住一直打盹,十点半,我听见钥匙开锁的声音。

孔雀提着消夜回来,他买了卤味。

「老婆,我回来了!」

一打开门他就冲着我笑。

「啊?」

「老婆,我回来了。」

据说是专属男人的一种浪漫,孔雀最近从他朋友那里带来了新习惯,或许是占有欲或者是一种炫耀(或者是潮流?其实我没有很在意),总之回到家他看到我之後甜腻地叫了一声,我毫无意外送给他一双白眼,表达我被他恶心到了。

「你上次感冒发烧,结果脑子烧坏了?」

他有些受到打击,但是立马重振旗鼓,朝我伸出双臂。

「不要这样嘛--来给老公抱一个。」

「我说……你如果再不恢复正常,这辈子休想碰我。」

我不理孔雀在我後头喂喂的抗议声,我把考试用的笔记扔在桌上,伸了伸懒腰,打算转进浴室洗澡,决定洗完澡之後再来享用消夜。

「老婆……」

「你在叫谁老婆?」

「谁应谁就是我老婆……」

「叫一个嘛!你叫一下晚上我就不烦你了。」

孔雀在浴室门外拍门、敲门、後来开始抓抓门。

「……」

我挤了点洗发乳,搓揉头发的声音和泡沫盖过孔雀的几分音量。

「叫一个嘛。」

拿莲蓬头冲水的时候孔雀仍然锲而不舍。

「不要,你说看看为什麽你突然这麽坚持。」

我说,孔雀声音很委屈,和我说他的朋友们都这麽称呼情人,所以他想比照办理。

「不过是个称谓而已嘛,这是种流行吗?」

我吐槽他,他在外头嚷着这才不只是这样而已。

「你不觉得这是种承诺吗?我想照顾你,不只是我们现在这样,而是一辈子。」

哗啦。

莲蓬头水还在哗哗流不停,我在门板这头怔住了。听了他说的话我都想落泪了。

孔雀在哪里学来这麽三流的求爱台词?

一瞬间我连吐槽的心情都没有,我确实爱孔雀,但我没办法给他一辈子,一辈子太长,本来我的理想只能给他一个月、两个月--如今时间过了大半年,已经到了夏天尾声,我知道的。

我给不起他承诺,而且我注定会离开。

「欸你不要在里面不说话,你难道一氧化碳中毒了吗?」

「中屁啦。」

我开了门出来,转换一下心情,没好气地这麽说。

明明就没待多久,但我此刻确实有些晕眩,孔雀拿毛巾接着我仍然滴水的头发,我靠在他身旁,和他说了我最近想剪短剪得乾净俐落的,他听了之後耸起眉毛。

「你可以剪得像我这样,走一个夫妻发型的概念。」

「才懒得每天抓头发,还是你想帮我抓?」

「哇!还是算了。」

孔雀说,和我一起大笑。

「所以……」

我把头发用毛巾包起来,和孔雀一起坐在沙发上头吃卤味,孔雀把豆干用叉子插好之後递给我。

「你觉得呢,老婆。」

刻意选用了特殊称谓,暗示着继续洗澡时候的话题。我喔了一声没回应,伸手想接过叉子,他竟然把手一缩。

「不说就没有豆干吃噢。」

威胁我,不吃就不吃。

我瞪了他一眼,但是看见他专注的看着我。

「拜托嘛。」

他的表情太认真,眼神太动人,给我一百个理由我都没办法说服自己不去答应他。

我放弃了,应该说我屈服了。

「……老公。」

我撇头不想看他,孔雀的手抖了一下,虽然背对着他但我听见他似乎偷笑了一声。

能叫几天算几天,我转过身看着孔雀笑弯的眼睛,但我仍然没再继续这麽难为情的称呼,在他把我一把抱住时我只发出一声像是满足的叹息。

「你明天考试噢?」

孔雀抱着我的时候问,我点头打个呵欠。

「对呀,不然晚上就跟谢季伍去唱歌了。」

看见我的怨气高升﹐孔雀摸摸我的脑袋。

「没关系,老公等你考完。」

孔雀自己课选得少,而且又有同学罩,连笔记和报告都已经早早丢出去了,听他说得一副躺着就能过的样子。

我突然想到今天一脸得意洋洋的谢季伍。

看不惯他的轻松自在,我瞪他一眼,我想这肯定是来自期末考的怨念与迁怒。

「下次再玩这种游戏我就揍你。」

说着我搥了他肚子一下。

「遵命,老婆大人。」

「……闭嘴啦。」

「好||老婆大人说的话什麽都是对的。」

我不应该多说话的,突然很想拿竹签在孔雀身上扎出几个洞,受不了。

「欸,说正经的。」

「嗯。」

孔雀稍微挺直身躯,低头看着我。

「我想揍你。」

「哈!没问题啊。」

孔雀听了之後笑得很乐,伸出手又揽着我,老实说我以为只有男人才会这麽做,还是我想念起男人才会觉得他们在某些动作上越来越相像?

他在我额头亲了一下,把咖啡递给我,我注意到他买了两杯。

「不是要熬夜吗?我陪你一起熬。」

「白痴喔,能睡觉就去睡啊。」

我从他脑袋上拍下去。

「没连我这份一起睡饱不准起床。」

「你该不会要通宵吧?不行。」

「我……念完第二遍就会睡。」

我摆摆手想打发他,看孔雀还是坐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

「我会记得睡觉啦,担心那麽多干嘛?」

「确定噢?」

孔雀眉毛挑起来看着我,我把他本来想自己喝掉的咖啡丢进冰箱里,打算明天早上再解决。

废话!我翻起白眼。

「你自己讲的啊,老婆说什麽话都是对的。」

这句话很受用,或者是我认真的保证起了功效,总之他打了个呵欠和我说一定要记得休息,然後他自己走回房间去。

一会儿房间里的灯关了,走廊变得很暗。

我揉揉眼睛,咖啡因没能让我的精神专注在课本上,老实说我还是一直走神,不是想到孔雀就是想到男人,才正念着他,他的电话就来了。

「晚安,怎麽还没睡?」

「我也想问你这个,干嘛半夜想当小偷啊!」

「想回台湾偷你呀。」

「干。」

我被堵得说不出话,只回了单音节的脏字做回覆,男人听了忍不住笑了,他说他最近都在加班,虽然同事买了晚餐,但他放在桌上,到现在也才吃一半。

「还真是辛苦了。」

我听了突然有些心疼。我叫他别太累,他电话那头安抚我说。

「现在辛苦一点,才能放心回去和你在一起。」

「一辈子?」

我说出口才觉得我一定是还沉浸在稍早孔雀那蠢蛋说傻话的氛围里,男人有些意外地接话。

「对,一辈子。」

我简直挖洞给自己跳,多想把自己埋起来。

「怎麽这麽突然?」

「前几天感冒,脑子烧坏了。」

我找个藉口塘塞,想到孔雀突然间很想笑。

「那还不早点睡?」

我猜男人在电话那头皱起眉。

「早上有考试,我快干掉它了。」

「那不打扰你念书,你看完之後快点睡。」

男人听了之後说,他的反应一点眷恋也没有,我突然兴起一种可能会被丢弃的错觉,於是我立刻急着出声拦住他。

「别挂电话,我好久没和你说话了。」

「现在不适合,我可以等考完试我再陪你聊天。」

男人说,语气放柔。

「我很想你。」

「我知道。」

我低声说,想着最近种种心境上的转变与挣扎与压力,突然很想很懦弱地哭,突然有些想逃离这里。

好想他,虽然长不大,但还是好想依赖他。

此时此刻,任何甜言蜜语都显得多余,我只想和他待在一起,偏偏这才是不可能达成的事。

男人没有说任何一句安慰我的话,他只是在我呜咽几声,恢复情绪吸吸鼻子的空档找机会说话。

「我爱你,还有--快去睡觉。」

他的语气温柔但强硬,我深吸口气,避免自己突然间又哭出来,我太迫切地要他,他说什麽都是对的,至少对我来说,什麽都是对的,什麽都是美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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