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滚下山的时候,也是我觉得疲惫开始侵袭之时。
望着前方那团闹烘烘的人群,我庆幸不需要站在正中央,也不必克难的久站着,反正,离得愈远愈好。
不过他们就挡在我家门口,害我不得其门而入。
「你不去解救一下吗?」婉豆坐在机车後座,和我并着肩的看向前方,她似乎比我还担心被围在人群中的谢小轮,不过…我刚才有看到她打呵欠的糗样。
我摇头。
在完成北边寻妹之旅後,我们立刻被闻讯而来的邻居围成一个圆圈,大家开始抓着谢小轮问东问西,内容不外乎:上哪去?为什麽?不怕家人担心?
爷爷奶奶则是噙着泪水、挟着家法,等待谢小轮恢复自由之身,再好好的伺候!
幸好我那时当机立断的走离谢小轮身旁,慢慢的脱出人群,先通知警察先生,再打电话给婉豆,然後我一回身,便发现了杵在我家门口那棵树下的张望海,他深沉又有黑道先生气味的脸庞透露着喜悦,我想帮他一把,但又无从帮起。
感情呀,就是如此奇妙!
「天都快黑了,这些人还真多话咧!」婉豆又偷打了个呵欠,我迅速的用手机拍了下来,这以後可以做为威胁她的利器,嘿!
「我们这条街上的阿婆们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努力的发声、动舌头。」
「我看你也差不多。」听见婉豆说这句话,我真想离那些人更远一点。
张望海还站在原地,像个不懂得争取的呆瓜,跟小偷学长的行为比起来,他可是逊多了,说不定连积极怎麽写都不知道。
「我累了。」当个路痴真的很累,看着一堆婆婆妈妈在那边叽哩呱啦,更累!
「小轮应该比你还累吧,才刚从外头流浪回来,肚子一定很饿。」
就是这一句话,激起了我做为哥哥的良心,我再度将宝贝机车丢在原地,上前解救了谢小轮。
我拉着她往屋里走,途中经过了爷爷奶奶,我用眼神祈求他们延期家法伺候,然後向张望海摇头,叫他先回去。
我跟他们的默契显然并不是很好,因为爷爷奶奶搞不懂我的眼神暗示,张望海也迟迟不走…。
「哥,我想吃炒面。」谢小轮看见睽违五天的家,肚子的咕噜声特别的响亮。
真多亏她这个时候还记得我最拿手的料理,虽然她从没有认真的赞美过,不过我还是很感动。
「你要喝绿茶还是奶茶?」她对这两种饮料是爱不释手,只不过之前家里一直都只有绿茶,奶茶是昨天才进货的。
「我只想吃东西。」她摸着肚子,看她的表情好像已经饿了好多天了。
我想了想,「你该不会离家出走的这几天,都没有吃东西吧?」她的脸色有些疲惫。
「人在外头流浪,就会觉得家…特别的温暖,尤其是哥的炒面。」她垂下眼、皱着眉,将这句话说得楚楚可怜,而且我觉得她在『流浪』二字上有特别加些重音。
婉豆很吃力的替我将机车牵了回来,然後跟在爷爷奶奶的身後进门,她正在用我们之间的默契之眼跟我沟通。
她抬抬眉,我点点头,我大概知道她的意思。
我对着谢小轮说:「你先回房间。」免得离爷爷奶奶太近,家法就上身了。
这次换我对婉豆抬抬眉,她愣了一下,之後才点点头,跟着小轮上楼。
这时候就不得不佩服一下我们之间的默契!
「爷爷奶奶要吃吗?」我顺道问了一下。
炒面其实很快,三两下就可以上菜桌,而且不需要太多的装饰,反正面好吃就行了嘛。
当夜色渐渐笼罩整个世界时,我隐约还可以看见张望海站在路灯下,呆愣的站着,任由蚊子群为所欲为。
站在门口看了他好几分钟,他一直没有移动,跟雕像没两样。
「你先回去吧。」他今天肯定是见不到谢小轮了。
除非谢小轮能逃掉家法伺候。
说到这里,我一直提起的家法还没介绍…其实一点也不难懂,大概就是爷爷会拿起鞭子在谢小轮身边乱打,被打到算衰;而奶奶的角色,就是待在一旁流泪,再不时的出声教训。不要以为奶奶是双面人,其实她只是想要认同爷爷的作法,却又不舍得谢小轮。
「小轮呢?」他那双眼竟然充满了期待,这就是…少男情怀总是诗呀!
纯情男子无疾而终的恋情总是特别的令人惋惜。
「在等着吃面。」而面大概也凉了。
「她没事吧?」
「没事。」想不到…他竟然这麽的关心我的妹妹,而她依旧如此不成材,总是让身边的人担心,还搞起了三角恋情!
张望海喜欢她,小偷学长似乎也喜欢她,而她的情感可能比较偏向成熟男子。但是小偷学长怎麽没有跟着她回家?难道下午那场泪流满面的情景是我的错觉?
不可能啊,小偷学长一向都是走慢态随性风,如果不喜欢谢小轮的话,不可能动作比我还快,一下子就把她抱住!
「我、我…」
「你?」老实说,折腾了一整天,我的肚子也在闹空城。
所以,请不要大舌,讲快一点。
「我可以见她吗?」
说了,他站在这里这麽久的理由终於说出口了,但是碍难从命。
「明天吧。」我还是有身为哥哥的使命,这麽晚了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站在路边的昏黄灯光下,就算说的话再怎麽稀松平常,也有白目加不识相的人硬是把白布染成黑布。
「真的不行?」
锲而不舍绝对不是用在这种地方,尤其是我已经开口叫你走了!
「好吧。」看我没反应,他只能无奈又可怜兮兮的掉头离开。
我又在路灯下站了一会儿,确保他没有去而复返的可能性後,才回到客厅。爷爷奶奶吃完炒面後就回房休息,家法伺候应该是下集待续了,而谢小轮和婉豆也没有下楼的意愿,那碗原本热腾腾的炒面,就这样无辜的被搁置在餐桌上,慢慢的变凉。
我站在小轮的房门口旁,静静的聆听里面传来的谈话内容,女生跟女生之间总是比较融洽,这点我不否认。
记得小时候,小轮总是缠着妈妈找姊姊,找不到姊姊时就会找我,想把我装成女生,以前还不以为意,直到现在才明白,原来她一直找不到姊妹可以讲心事。
此刻,她正抱着婉豆流着泪,诉说着她为何离家出走,为何现在才回来。
在如此宁静的夜晚,妹刻意压低的哭声不断的敲击我的心房,我睡不着,而她…也还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