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一片沧茫,以及姿态多变的风雪,哲哲又笑了。「再不久就是大汗生辰,这是大汗登基後第一次过生辰,可得好好热闹一番才行。」
「怎麽,你自个儿的寿辰操办得简单,倒想好好替我热闹?」
「那是自然的呀。您是大汗,且是登基後头一回,当然得要好好操办了。」
「看来,你可是有想法了?」
哲哲一笑,「我毋需有什麽想法,倒是玉儿和沉璧两人,想法总特别的多。」
这一提,皇太极倒是想到了。「先前多尔衮额娘尚未离世时,沉璧帮忙操办过一次寿宴,可真是热闹得不得了。我倒佩服沉璧脑子里总有些新奇的想法。」
「可不是,我有时总有种错觉,好像她并不属於咱们这世界里的人似的。」她看他一眼,试问道:「看来大汗应是很满意沉璧的操办,不如您这回的寿宴就由她和玉儿来负责好了。」
他点点头,「可以啊。若是给她俩操办的话,倒很值得我期待了。」
两人走着便来到珍儿的宫前。宫门紧掩无一丝缝隙,一似珍儿紧闭的芳心。
她见是珍儿的宫,便道:「没想到竟走到这儿来。」
他抬眼看了看,略有感触地叹起气来。「好久不见珍儿,不知她过得好不好。」
「大汗想见见她吗?」
「我想见,却又不敢见。我知她心里有怨、有恨。不见她,心里过意不去;见她,却又怕过於剌激她。」
「事情都过去那麽久了,应该,好些了吧。」
「哲哲,」他轻声对她道:「你在这儿等一下,我自个儿进去看看她,一会儿就出来。」
「好,我在这儿等着。」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他将伞交至她手中,便走至廊下,推门而入。
◆◇◆◇◆
推门而入的皇太极,见屋里一点儿光亮也无,所有帷幔皆垂下,一片昏暗。除了一股子药味儿以外,了无生气,也无任何激奋人心的色彩,一眼望去宛若一间灰黯的空房。除了房的主人放任自个儿窝囊地死赖在里头之外,真真是留不住任何一个人。
室内有宫婢正在擦拭桌椅、收拾东西,见是皇太极来,本来通报珍儿,皇太极却轻摇头,以眼神示意毋需通报,於是宫婢便退了出去。
珍儿瘫在床榻上,床畔置有一个炭盆,已无几点红色星茫,好在脚边的汤婆子还温热,所以被窝里尚不至於太冷。
珍儿双颊凹陷、一脸沧白,原本透澈明亮闪着天真光辉的眸子骤然变得大而空洞,且无丝毫灵动深邃的眼神。皇太极见了很是惊诧,倒不是嫌弃,而是心疼与不舍。这会儿他才晓得,女人的眼睛大并不一定显得美,而是要大又有神,眼里能透出内心娇羞的情致,有积极的光辉,那才叫作美。
「珍儿……」他轻唤她一声。
珍儿听闻一熟悉男声,回眸,见是皇太极,却无任何反应,只是獃看着。
「珍儿……」他趋近,在床畔坐下,既温柔又爱怜地凝视着她。
好静好静,静得可以听见珍儿虚弱毫无留恋的心跳声,只是她的心宛若化成一颗玻璃心,只消一不小心碰了就坏了。垂下的乌溜眼睫再不显得优雅美丽,却像一种掩蔽、一种不欲为人窥探的保护色,将所有人皆隔绝於她的世界之外。静谧的氤氲空间里,只一股炭的气味儿,虽只倾刻时间掠过,却像是过了漫长一世纪那般久。
一直没有说话的珍儿,终於开口说了一句话。「请大汗不要再到臣妾的宫里来,臣妾再也回不去,不值得大汗爱了。就让臣妾……,自生自灭吧。」没有遍开的奼紫嫣红,却是徒然一地沧凉清冷。
「珍儿,你何苦……,要如此呢?」他有些哽咽。
珍儿无泪亦无表情,只是又再重覆道:「大汗请别再来了。」身为他的侧妃,她没能保住自己的两个孩子,面对伤害自个儿孩子性命的凶手,没有任何人能为她作主,连「他」也不能。面对后宫诸多嫔妃的嫉妒贱踏,没有任何人可护在她前头,为她一肩扛下。如今,孩子去了,身边没有依靠的她,面对这残酷的宫廷、沧凉的人生,不知还有什麽得以支撑着她再继续活下去。
他的心彷如坠入无人深渊,下坠的速度极快,久久找不到停歇的点、停驻的方向。不知过了多久,他醒过来似地长长叹了口气,捧着心,疼痛地离开了珍儿的宫。
自那次以後,他不曾、不忍,也不敢再去她的宫里看她。
◆◇◆◇◆
玉儿原是科尔沁大地草原的女儿,自她来归大金以後便没有什麽机会可以外出,大多深居宫中。为怕玉儿待在宫里头闷,皇太极特地寻了个空,带她到宫外附近走走看看。
马车内,皇太极牵着玉儿的手,笑道:「这阵子你和沉璧的诗社办得挺好,见参与嫔妃各个都在兴头上,说真的我心里倒是挺高兴的。」
玉儿笑,「有了诗社,心情有所托,有事可做也可打发寂寥时光,向心力自然是更足了。」
他点头,「可是别忘了一件事,」他缓道:「虽说习作汉诗汉文,阅读那些章回小说多学些东西是好事,可也别忘本,毕竟咱们是大金国的子民,祖宗所留下来的一切还是得谨记在心,然後传承下去。」
「这个自然,玉儿知分寸,请大汗毋需担心。」
「那就好。」
她笑道:「姑母吩咐我和沉璧,暂且先放下诗社的事情,说这阵子得好好用心操办大汗的寿宴呢。」
「喔,哲哲同你说了?你可有什麽想法?」
「我和沉璧商量过了,这回大汗寿宴是登基後头一回,适巧又是冬季,所以咱们打算将寿宴挪至宫外附近那条冻冰的河面上筹办。不知大汗是否准许?」
他饶富兴味一笑,好奇问道:「可又是沉璧的点子吗?我实在好奇得很,这回她又想到了些什麽。」
「是,是沉璧的点子,她想为大汗操办一场不一样的寿宴。」
「喔,怎麽个不一样法呢?」
她神密一笑,竟卖起关子来。「说了就不能给大汗一个惊喜了,先不说可好?」
他点头,「你不说,倒让我好奇得巴不得寿辰明儿就到。好吧,就先准你们两个保密好了,寿宴挪至宫外操办的事也准了。」
「多谢大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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