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次充满话题性的演唱会过後,我休养了将近快一年的时间,身体才渐渐的恢复正常。虽然现在有时候吸气或呼气太大口时,胸口依旧会有些隐隐作痛,肺活量也明显不如以往,但比起半年前已经算好很多了。
医生说我的复原状况很好,大概再过一至两个月,身体应该就可以完全恢复正常了。
詹姆士在确认过我的身体状况并跟医生讨论过後,也说会准备替我安排工作了。
在我休养的这一年里,琦绒忙碌依旧,新专辑发行後所带来的庞大工作量,让她成了一名空中飞人,常常台湾、大陆两头飞。
虽然要分隔两地,但我们常会用电话连络,聊聊她今天工作遇到的事情、聊聊这次签唱会又收到什麽另类的礼物、聊聊我身体的现况。
而米雪儿返台後也没闲着,趁着上一档电影的宣传结束、而下部电影又还没开拍的空档,开始着手她的第二张专辑。
至於挂病号的我,除了在她们俩的新专辑中贡献几首自己写的歌之外,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努力的复健。
喔!还有,在詹姆士带着琦绒到外地工作的期间里,我还偶尔会客串担任米雪儿的褓母。
日子,就在这紧凑的步调中,一天一天的过去了。当然,所谓紧凑的步调,我指的是琦绒她们。
虽然有时候会稍稍羡慕她们忙碌、热闹的生活,但,仅仅止於稍稍的羡慕,真的。
毕竟,我本来的个性就挺懒散的了,要我像琦绒她们那样,几乎整整一年的时间,都要活在那麽紧凑的节奏之中,我想我就算没被累死、也会先被逼死吧。
如果不是遇上了琦绒、组了乐团,又遇上了詹姆士,我想我现在应该是在某某工厂或某某小公司里,安安份份的当一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一定。
我想,我是个幸运的人,因为条件比我好的人太多太多了,他们付出的、努力的,并不一定比我少,甚至比我更多,但这个他们梦寐以求想抓住,却还未能抓住的机会,却就这麽掉到了我的身上。
这,真的……
「还在发呆?」
「唔?你回来啦。」我转过头看了看,是米雪儿,她是什麽时候回来的?
「早就回来了,都洗完澡了。」米雪儿穿着T恤、小短裤,坐在一旁擦着头发说:「在想什麽,想的那麽出神?」
米雪儿盘腿坐在我左侧的沙发上看着我,身上散发着刚洗完澡的阵阵香气。
「米雪儿,你会觉得自己是个幸运的人吗?」
「唔……是吧。」米雪儿将毛巾挂在肩上,想了想说。
「嗯,我也觉得我是一个很幸运的人。」
「你发呆了那麽久,就在想这个?」
我点了点头。
「好无聊喔你!」米雪儿突然将手中的毛巾朝我丢过来说:「我好饿!我要吃炒饭!」
我笑了笑,将毛巾丢回给她,起身走向厨房。
自从琦绒开始当空中飞人後,为了不让米雪儿不至於没人照顾,所以在詹姆士不在的时候,我通常会过来帮忙。
其实自从我们加入BXG後,公司有另外派了一组人来帮我们打理一些拉拉杂杂的琐事。
有宣传、有公关、有造型师、有化妆师、还有一个小助理,以往我跟詹姆士得自己扛起来做的琐事,现在全让他们给分工掉了。
我是乐得轻松,但詹姆士似乎还是习惯让自己忙一点,所以许多事情他还是依旧自己一手包办。
而由於工作的时间不太固定,常会弄到三更半夜才能收工,米雪儿为了让大家能够早点回家休息,只要不是必要的公事,通常都会让他们先走。
後来,在我身体比较好了一点後,那些米雪儿不好意思麻烦他们的事情,就全都麻烦到我身上来了。
不过这样也好,反正我平常能做的事情也不多,能够帮上忙的话,我自然很乐意。
而且,和米雪儿相处久了之後,我发现其实她并不算是一个严重的生活白痴,顶多只能算是轻微而已。
会让人有这种错觉,是因为她太容易满足的关系,而不是因为她神经太大条。
饿的时候,有便当、有炒饭、有东西能吃;累的时候,可以到附近公园里散散步、吹吹徐徐的凉风,然後回家睡个舒舒服服的觉,这样她就满足了。
就是因为她这种容易满足的个性,所以很多事情她都觉得无所谓,只要大家好,她就好。
像是几年前,我带她到我的学校去晃晃那次,那时她明明还在休假中,却晃着晃着,就变成了一场歌迷见面会。但她却毫不在意,还几乎有求必应,签名、握手、合照,来者不拒。
「玉米、玉米,我们下楼去散散步好不好?」米雪儿将碗盘放进流理槽里问。
「嗯,好啊。」
这是米雪儿的一个习惯,只是不知道这个习惯是她本来就有的,还是後来詹姆士规定她的。
每次饭後,只要时间、地点允许,她都会习惯四处走走晃晃。
刚开始时,米雪儿每次出现,都会引起不小的骚动,有慕名而来的歌迷、有凑热闹的居民、当然还少不了那些捕风捉影的八卦记者。
但米雪儿毕竟是米雪儿,她那大剌剌的个性依旧没变,要签名?OK;要握手?OK;要合照?OK;要问八卦?
「好无聊喔你!问这个干麻啦!」米雪儿转头就给记者一掌,当然,是用开玩笑的打法。
时间久了,骚动也就跟着日渐平缓了,毕竟,刚开始时是因为少见所以稀奇,但是後来发现米雪儿几乎天天都在这出入,见多了,也就变得不那麽稀奇了。
「米雪儿,这次专辑你有什麽想法吗?」
我们并肩走在红砖步道上,晚风轻轻的吹过,拨动两旁行道树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感觉十分舒服。
「嗯──轻快、开心、快乐!」米雪儿笑了笑说。
这次的专辑其实原本并不在公司的计画之中,是米雪儿自己想做的,所以没有太多的条件限制,基本上,可以说是完全让我们自由发挥。
注意,我说的是”我们”。
这是我第一次当专辑制作人,虽然过去也曾参与过专辑制作,但那时候有罗老师、有文哥在,所以基本上我只能算是一旁帮忙打杂而已,但这次只有我和米雪儿,我在知道这个消息时,心里其实还蛮抖的,不过罗老师倒是很相信我们,老师说:「凡是总有第一次,你要相信自己,如果连你自己都不认同你自己,那你怎麽能让别人认同你的音乐?」
罗老师说的有些绕口,但听在耳里还真有那麽点效果,起码现在比较不那麽茫然失措了。
「那你最开心的一段回忆是什麽?」
罗老师说过,要成为一个好的专辑制作人最重要的,就是要了解歌手本身,包含他的过去、他的个性,这样才能量身订作、才能将歌手的特质完全表现。
虽然我跟米雪儿已经认识好一段时间了,但我发现,其实我并不是很了解她,真正的她。
「嗯……很多耶。」米雪儿低头想了想说。
「那挑一段最喜欢的吧。」
「嗯……我很小的时候……」
原来米雪儿和我一样,都是孤儿。
米雪儿的生母在生下她後就不知去向,而她在医院里所留的资料全都是假的,所以院方在联络不到任何家属的情况下,最後只能将米雪儿交给育幼院扶养。
那是一间由教会设立的育幼院,在小米雪儿的童年里,有一位疼爱他们的院长、还有好多相亲相爱的兄弟姐妹,米雪儿每天和他们一起到教会里上课、一起打扫环境、一起帮忙准备三餐,日子虽然过的有些清苦,但米雪儿还是每天都过的十分的快乐。
我想她的那种乐天的个性,应该就是在这个时候培养出来的吧。
後来,小米雪儿慢慢长大了,也慢慢的了解到什麽是现实。
她看着院长为了他们这群孩子,每天辛辛苦苦的东奔西跑,四处筹款、募捐,她想帮忙、想让院长别再那麽的辛苦,但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该怎麽做,直到有一天,她在教会附近的杂货店外墙上看见了一张海报,一张歌唱选秀的海报。
「所以,这场比赛就是你成为歌手的契机?」
「鸡鸡?」米雪儿歪着头,一脸疑惑的看着我。
「呃,是契机,就是原因的意思。」
「喔……嗯,算是吧。」米雪儿坐在长椅上点了点头说。
「比赛的过程呢?对你来说应该很轻松吧?」
「才不是呢!」米雪儿十分用力的反驳我说。
「我很笨,那时候几乎每天都会被老师骂,有时候被骂的太凶了,我都会躲在棉被里偷偷的哭。还有……」米雪儿低着头,思绪似乎回到了那个时候。
米雪儿的话让我十分讶异,不只是因为她出众的外型、精湛的歌艺,更因为一直以来,她给我的感觉都是十分的开朗,我以为这样的她,出道的过程应该是十分顺遂的,但却没想到,她出到的过程竟然走的比我和琦绒更加的辛苦万分。
「……那时,我看到下回合的题目後,真的都快哭出来了。我站着唱都已经唱不好了,现在还要边唱边跳,我……」
我坐在米雪儿身边,静静的听她述说着那段过去。
「那时候,你有想过要放弃吗?」
「当然有,有好几次想要放弃了。但只要一想到院长,我就会重新振作起来,因为这可能是我唯一能为院长做的事情了,所以不管怎麽样,都不能这样就放弃,说什麽也要坚持到最後。」
米雪儿嘴角挂着浅浅的笑,用十分平静的语气说着。
「……那段时间,我几乎没离开过教室,累了,就钻进睡袋里休息;醒了,就继续再练;摔倒了,就再爬起来,一样继续练,那时候,很累、真的很累……」
她好坚强,在那个几乎没有任何人看好她的情况下,我完全无法想像,当时她是怎麽独自扛着重重压力、面对不断接踵而来的挫折,坚持走到最後的。
她的坚强让我想到琦绒,但她的坚强和琦绒有些不同,琦绒的坚强来自於她的自信,她相信自己的能力,所以在面对挫折时,她会更加卖力,因为她要证明,你们是错的。
而米雪儿的坚强,则是来自於她的善良,她的努力,也大多是为了不让她周遭的人失望。
「……所以,後来詹姆士说他决定签下我时,我当场就哭了,因为我知道,我的表现一直都不好,但我终於成功了。」
我想,詹姆士那时候一定也是被米雪儿永不放弃的坚持给打动了吧。
「所以我一直认为自己很幸运,如果没有院长他们在背後默默为我祷告加油、没有杰夫、詹姆士的帮助、还有好多、好多人……没有他们,就没有今天的米雪儿、今天的我。」米雪儿转过头,露出灿烂的笑容。
「你这哪叫幸运啊,如果那时候换作是我,早就放弃了。」
「不会啦,你会唱歌、又会弹琴、而且又聪明,不像我那麽笨。」
「不过,这段过去或许重要,但怎麽也说不上是快乐吧?我光是听你说就已经觉得很辛苦了。」
「院长跟我说过,Anuncutgemsgoesnotsparkle。如果没有那时候的辛苦及努力,就不会有後来的米雪儿了。而且,那时候虽然辛苦,但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有很多很好、很快乐的回忆呀。」
我想,我真的很不会看人,我一直自以为成熟,但如今看来,我和米雪儿比起来,简直就像是个小孩子。
「哈,走吧,时间不早了,你该休息了。」我拉起米雪儿的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