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沒有月亮 — 第九章 追不回的事情很多,是回憶也是遺憾 4

张柳的话一听就知道是激将法,可是我也没想到,孤傲忧郁的邵青云竟然这麽容易就被刺激成功,门才被关上几秒,就响起敲门声,邵青云就一把旋开,跟在我们身後直到饭厅。

爸和妈都已经在饭桌上就定位,邵青云很有礼貌的向他们问好,虽然口气还是平平淡淡的。

「什麽都别说,先吃饭吧。」爸爸晓以大义,甚是威严的说。

对爸妈来说,邵青云不过是个陌生人,张柳也对他不熟,就只有我和他有交集,所以这一顿饭吃起来特别的慢,特别的诡异。

我没胃口了。偷瞄邵青云,发现他吃饭很优雅,一小口饭咀嚼得很慢,但他几乎不挟菜,我想帮他挟一块肉,却又察觉张柳正在瞪着我,害得我甫伸出的手又悄悄的收了回来。

好不容易吃完饭,邵青云帮忙收碗,却被妈妈打发到客厅,对,恐怖的时刻来了,邵青云很冷静,我却无比的紧张,明明他的身分不过是个普通的学长,我却觉得我对他的感情已经公诸於世,该不会是张柳偷偷告密的吧?

我用眼神质疑张柳,後者倒是很爽快的摇头。

「坐吧。」爸爸这麽说。

邵青云或许在长辈眼里是个好孩子,虽不苟言笑但言行举止都十分得体。我试着解读爸爸的神情,可惜他今天隐藏得特别好,失败。

「你叫什麽名字?」

像在问案。

「邵青云。」

「名字怎麽写?」

「邵青云。」他还是这麽回。

正常人都会解释一下吧?他是怎样?开始反扑?

我转身想拿纸给邵青云,张柳却一把将我拦住。他对我使眼色,这个、那个,再这个那个的。

「听我们张苇说,你会弹琴?」

爸爸说谎!我从来没跟他提过邵青云的事!

「会。」

「晚饭好吃吗?」爸爸突然这麽问。妈妈正巧从厨房出来,一双大眼终於有空闲可以打量邵青云。

气氛愈来愈尴尬,像是岳父在考验女婿啊!

「很好吃,谢谢款待。」

「那你要不要弹一首曲子来答谢我们?」爸爸眼底闪着光,我终於有一点明白他前面铺的那些梗是为什麽了。

邵青云点点头,很自然而然的越过我,找到楼梯间的钢琴,他轻盈的坐下,翻开黑色琴盖,温柔的抚过每一琴键,最後深呼吸,在他即将奏下第一声音符时,突然停电了!

黑暗瞬间侵袭,几只明亮的眼睛在黑暗中泛着光,眨呀眨的,张柳有些惊恐的挪动脚步,向外望去,原来不只我们家,连屋外的路灯也黯然无光,甚至连月亮也藏在乌云之後,几道阴寒的风萧索的吹拂而来,有灵性的回绕在我们之间。

邵青云的琴声在不知不觉中响起,不对,是不知何时,曲子已经来到中段,四周宁静,只有寒风呼呼声,好像还有谁在哭嚎,但仔细一听不是,只是大地的回音;曲子将近後段,琴声变调有如猛踩煞车後发出的唧唧声,耳膜焦躁不安的鼓动着,逼得人想尖叫,也差一点就尖叫,可是下一秒,一种说不出口的熟悉如好茶浓韵回甘,渐渐在变调的琴声中找到一丝规律,那是do,mi段不断的重覆,do、mi……do、mi……

琴声静寂,当我回过神来,是邵青云颤抖的背影,从侧面望去,他紧闭着双眼,苍白的嘴唇死咬着,这样的他,让我意会到,或许最後变调的琴声不是邵青云失常,而是它本来就是这样的曲子,使邵青云不停的停留在原地打转,没有终了,也就是所谓的「没有月亮」。

「什麽曲子啊,耳膜好不舒服啊。」张柳评论的声音破空而来。

邵青云轻掀眼帘,一副没有人了解的神情油然而生,他再一次将每一琴键抚过,最後盖上琴盖。

不知怎麽的,他营造出来的气氛和这台黑色钢琴,有说不出的契合。

「现在很晚了,谢谢伯父、伯母的招待,我先回去了。」

邵青云走得很快,我说我去送他,可是待我追着他出门时,也只能看着他的背影在有一盏没一盏的路灯下渐渐远去。

我不敢叫住他,不敢知道刚才那首曲子是不是就是他和向幸福的那首「没有月亮」。

没有理由的。

回到客厅,只听见爸爸感叹的呢喃着:「是个好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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