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我发现自己正躺在病床上,周遭一片惨白,U正以担忧的目光望着我,再度闭上眼我很努力的回想在这之前所发生的事情。三秒钟不到,U直接给了我答案:刚才你昏过去了。我已经通知你母亲了,等一下她就会赶过来。你就再多休息一下吧。
别过头我的眼眶感到些微的湿热,我想我不用多久眼泪就会滑落了,为什麽这一切总是不尽己意?
然而我之所以会哭并不是因为U也不是因为母亲要来看我,只是我怎麽就这样昏倒了?我是不是太过脆弱了一点?不,我想不是。我不想承认我的脆弱。只是因为不甘心,对、不甘心。我不满所以我哭泣。哭泣纯粹只是一种发泄。
彷佛这麽自我安慰就能替心里舒缓掉一些压力呢。
太过突然的U将他的手覆上我的,一阵温柔和温度所揉合的感受以手背作为开端蔓延至全身;谢谢哥哥,总是在我最需要依偎的时候给予我慰藉,带着两行泪痕以及想必是红了眼的目光我望向他,於是我说:哥哥,可不可以今晚你就陪在我身边?不要放开我的手。拜托。
而U温柔的回道:不会的。倒是你啊,别在我离开之後哭得惨到不行喔,哥哥也会很难过的。
哥哥,真正感受到难过的应该是我,你其实用不着难过啊,因为你根本不会懂,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心里是多麽的煎熬跟难受。
然而从我睡着的那一刻起,U就完全的消失在我的生活之中,醒来的时候我看见的是什麽都没有的空城,也许我现在就是一个永远只能在里面打转而无法归返的流浪者吧。
曾经踩过的任何一处地方全都变成废墟。不复原形。更别说是回到从前。
我听见病房的门的握把猛然被旋开的声音。是母亲。步调轻巧的她走向我,和我之间的距离大概只剩一个跨步,望着她担心又或者掺杂更多什麽的目光我猛然感到不解和忧伤,眼前的光景像被以不规则形的方式扭曲、越来越看不清原貌的逐渐模糊着,最後却朦胧到一个无法清楚看见的地步而後又被迫淡出,一时之间我才意识到我正哭得无法自己,此刻我所陷落的是无止境的悲伤的深渊,太过无法承受。
母亲上前拥住我,并以一种温柔但颤抖的语调在我的耳边轻声说道,哥哥今天就要离开台北了,别太难过,他说他有空就会回来看看你,你这样哭母亲也很难过你知道吗?哥哥并不是永远不会回来,只要我们这麽坚信着就好了。
轻轻的我用手缓缓隔出和母亲之间的距离,望着她一如往常的看着我的目光,那对眼眸此时此刻除了平常所藏匿着的奇怪含意似乎还掺杂更多的什麽,带着近乎哭喊的声音我问道:是真的吗?哥哥会回来?一定会回来吗?
母亲再次将我拥住,然而这次的力道不难发现有增加了一些,她温柔的说道:嗯,会的,一定会的。哥哥一定不会离开我们的。
哭了大概一阵子之後,我好不容易平顺了下来,却又因为我的一个问题而更加的毁坏心中的任何一处区块,随着气力逐渐的加大我紧抓着棉被,我简直无法相信,母亲这麽多年来的奇怪目光原来就是想告诉我那一件事情,哥哥的离开也是她指使的,原来这一切我都是被隐瞒的那个人,一直以来,都是。
母亲轻声地但绝对感受得到她语气里的肝肠寸断,她说:其实他并不是你的哥哥。
──其实他并不是你的哥哥?
听来如此清晰却现实过了头的句子在我的耳边不停的萦绕,我实在是无法承受那样的摆荡,为什麽要瞒着我那麽多年呢?带着完全绝望的目光我将棉被抱得更加的紧缩,力道完全是我简直不敢想像的那种,望向母亲我不知道该说些什麽才好,就算她现在多麽诚恳多麽努力的跟我说着对不起,那根本就算不了什麽交代,而我也无法全然原谅她──此刻的我陡然明白,人彷佛是必须在来自於意外的巨浪之中载浮载沉,才能使自己去接受更多无法承接的事情,就像哥哥,不,我该称他为U。他已然成为我生命之中所必须负荷的遗憾,不能拒绝也不能不承认那所谓的事实,我们之间的错过是谁也无法阻止和改变的,空缺。
在我们之间所存在的,是一种爱情上的错过,也是一处决定性的空白。U,即便如此,我依然深爱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