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文莛-
我就这样躺在姊姊的床上睡着,直到天黑了听到门外有声音才惊醒。
姊姊走了之後就是我自己住在这,偌大的空间应该只装满我的孤寂,怎麽会有其他声音?
我抿紧了唇,张望了一下姊姊房间里是否有能让我防身的东西。
只剩她的宝贝吉他还有这只小熊了。
怎麽办,吉他……碰不得啊。
转头看着衣橱,我犹豫了一下,打开门,缩起身子躲进去。
抱紧了小熊屏着气,我小心翼翼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然後姊姊的房门被开启,我透着衣柜的细缝想看清楚来者何人。
鹅黄色的灯被点亮,我有些不可置信地摀住嘴巴。
他怎麽进的来,我记得我有锁门的啊?
而最重要的是,他来这、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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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考考完,姊姊看起来很轻松,看见她少有的笑容,我不自觉地也觉得很放松。
我们有共同的默契,绝口不提也不问对方考的如何。
正聊的开心说好假日要约以前的同学出去玩,Samir又凑上来。
最近他跟姊姊走的很近,我不喜欢。
我讨厌有人跟我抢姊姊,尤其在我们都只剩彼此相依的时候。
爸妈都丧生於空难,多亏了姑姑我们才不至於流落街头。
但是姊姊却从来不把这件事惦记在心里,或者该说、她尽力忽视这些痛楚。
我知道她不是不在乎,我比谁都清楚姊姊眼眸里幽深的灰暗。
那天在办公室遇到的那女孩,她跟姊姊很相似──喜欢伪装。
後来我们只在体育课或集会时比较有可能碰面,因为姊姊其实不如外表看来那样外向,她更渴望独处在自己的寂静之中。
但Samir却令我百思不解,因为他跟姊的互动越来越频繁;更令我不解的,是姊的心情渐渐显露在脸上,尤其是坏心情。
而她向来喜恶不形於色的。
「你干麻?」我瞪着Samir,姊也疑惑的看着他。
「Spring,食言会肥喔!」他完全忽视我的存在,自顾自地说起火星文。
「……」姊偏头看着他,他有些不耐烦的搔了搔脸。
「噢,想起来了。」过了两分钟,姊抬眸看着他。
而他像是放下了什麽,脸上慢慢浮现笑容。
「那走吧。」他走上前拉住姊姊的手就想走人,我愣愣地望着,而姊站在原地回头看着我。
「Winter,你要一起,还是回家等我?」
「Spring。」
「你不能让我丢下Winter。」
「……」
他哑口无言地撇开头,我先是看了眼他们握得更紧的手,然後尴尬地看着表情总是温柔的姊姊。
她们要去哪里,我能跟吗?
「不要紧的,一起走吧。」姊对我眨眨眼,我有些犹豫地看着已经撇过头的Samir。
「嗯,不了,你们去吧。」我淡淡一笑,说完就向他们挥挥手说再见。
要我怎麽像个电灯泡跟在她们身边?
虽然我不喜欢Samir,但却也不可否认──他跟姊姊站在一起的画面是这样的和谐。
只是,如果他们在一起了,为何姊姊什麽都没有告诉我?
他听到我的话又松了一口气,姊姊有些担忧的看着我,我对她比了OK的手势,然後、就眼睁睁地看着姊姊被带走了。
看着他们与我的距离越来越远,我觉得鼻好酸、好想哭。
一直以来什麽都不对我隐瞒的姊姊,为什麽最近什麽都不说。
为什麽突然觉得,她已经不是那个跟我互望一眼就能知道彼此想法的姊姊了?
「很诡异对吧?」我的视线向下,才刚发现有人的影子与我交叠,Tim的声音就在我耳边响起。
「其实你应该跟去的,让Spring跟语夜独处实在不是什麽好选择。」
他自顾自地说的头头是道,我却听得心头一震。
不是什麽好选择。
不是好选择。
我咬唇,想迈步去追,他站在我身边却好像安然自得。
「不用紧张,我带你去他们要去的地方。」他露出招牌笑脸,悠闲地把手插进口袋走在我前头,走在他的後方,我颇想揍他。
怎麽可能不紧张。
握紧在胸前的书包背带,我紧追在他身後只怕不小心跟错人。
这里的路我都不熟,就算走过也都有姊姊带着,这是第一次这样跟别人乱走。
不知拐了多少弯,他停在一家饮料店前。
我不懂他为何停下脚步,绕过他我迳自走进去。
「欸。」他讶异地出声,却已然被我抛诸脑後。
我悄然坐到最角落的位置,左顾右盼却没看到姊跟Samir的身影。
「你耍我?」我挑眉望着坐到我面前的Tim,感觉有些微愠。
「没有,」他停下来跟老板嘘寒问暖几句,然後吸进一口可乐,「他们大概还要五分钟才会到。」
我懒得有反应,只是沉默着、抿唇盯着店门。
分针又跳了五格,一对男女走进来,但不是姊跟Samir,是那天在办公室遇到的学妹。
她的脸色有些沉重,她身边的男孩却是安然自得的模样。
我静静观察他们怎会有这样的对比,才想通之所以有对比、不是因为他们俩自己的事,而是为了身边的某些人。
这我笃定,因为我跟Tim就也是这样的对比。
学妹拿出手机按了几下,然後就收起来,过不久,曾有几面之缘的她们班的班长就从楼上走下来。
她跟姊一样有对薄唇,但她看来比姊姊活泼许多。
正这样想到,姊姊跟Samir就紧牵着手走了进来。
姊姊的脸上带着笑容,他亦然,但我明显看见那位班长僵在原地。
然後我懂了,姊姊现在就在当Samir所谓假的女友,而他想让那班长死心。
看着姊那看来幸福的笑容,我的心里蕴着愤怒。
为什麽要强迫自己笑的这样甜,你明明鼻很酸,你连眼眶都还是泛红的!这样、是为了什麽?
我低下头趴在桌上,心里隐隐作疼,Tim没说什麽,只是伸出手摸摸我的头。
一直以来向往的幸福只能是假装,你渴求的幸福竟是如此卑微?
假装怎麽可能会好,心里最深层的酸楚只会不断泛起、提醒自己的无奈。
你明明每件事都再清楚不过,终究还是选择默默承受,成全别人。
最後你的大爱成就了什麽,又断送了什麽呢。
爱情使人疯狂,没有谁是例外。
可不可以,多爱自己一点,一点点就足够。
只要可以让你别为爱而牺牲自己,这样,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