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这星期第三次闪过你的亲吻。
你伸手环住他，避免他因闪躲而碰上一旁的瓦斯炉，炉火上还滚着热汤，冒出阵阵白烟……
「欸，你最近到底怎麽了啊？」一开始，你只当那是久别未见的不适应，但不论怎麽想都没有合理的解释，你从未在他身上看过如此仓皇的紧张和回避。
「没有啊……」他低着头，没让你对上视线，方才他未来得及关上的水龙头「哗啦哗啦」的流泻出水，声音几乎掩没了他微弱的回答，深黑色流离台上尽是喷洒出的水滴。
「有什麽事都可以说出来，别瞒着我啊……」你也跟着放缓语调，松开手臂让他继续未完成的烹饪。
你不只一次的担心害怕，这长达两年的空间分离，会给你们之间带来难以跨越的隔阂，甚至是……让他心里住进另一个身影。
「哈啊……」他的一声惊呼，令正在阳台准备晒衣工作的你，反射性的又回望向他……
他紧抿着唇，那正是他忍痛的一贯举动，他的左手食指被刻划出一道不算浅的伤口，鲜红色的血液顿时滴落出来，刀刃、钻板、切一半青菜，都沾染了些许艳红痕迹。
「欸，还好吗？怎麽这麽不小心？」你忙赶到他身边，抽走了他右手的刀刃，也顺道先关了瓦斯，拉着他就要到客厅包紮。
「不要碰！」你怎麽也没想到，下一瞬间，他甩开你，抽出被你握着的左手腕，伴随着带点威吓的激烈语调。
你怔住了，他从未这样对待过你，从未以这种语气对你说话。
同时，他也愣住了，彷佛他才是被吼了一声的对象，但他仍紧握着自己的左手指，护得像个宝贝似的，别人碰不得。
你们之间，就这麽停滞了数秒，直到他率先迈开脚步自个儿到客厅一隅找来医药箱，而你，就这麽凝视着刻意背着你的他，再一步步走到他的身旁。
「你……到底是怎麽了？」单单一只右手很难灵活的完成包紮工作，你蹲下身，打算协助的双手还未伸到他身边，他就转身回避，眼神满是迟疑和警戒。
「对不起。」他缩了缩身子，低下头，像待行刑的罪犯。
「我不需要你道歉，我要你告诉我发生了什麽事情阿！」你不由自主的有些激动起来。
他总是这样，紧抿着的双唇除了道歉之外怎麽也不开口，即便是正忍着痛、就算是受了无数委屈，仍就倔强的让你心忧、心烦。
「我……得了爱滋。」他还是没有抬头，清淡的语调缓缓宣示了一个让你无法思考的事实。
「那……」那麽，一切全都说得通了。
为什麽他躲过与你的亲昵，拒绝恋人间的接触……
为什麽他会对让你触碰伤口这件事那麽敏感……
为什麽他看着你的神情总带着满满的愧疚……
「什麽时候的事情？」你花了好几秒钟定了定神，已经发生的事情，不管再怎麽难以接受都只能去处理，这是你很明白的人生道理。
「半年前吧……」他说着，仍抿着唇，声音含在嘴里。
「半年前发现的？怎麽现在才告诉我？」
「不是，上个月发现的，半年前感染，所以……你放心，你不会有事……」柔软的声音参杂了些哭腔，然而，慌乱过了头的你听不出来。
「你……我不在的时候，跟过别人？」不是狂吼，也不是犀利的质询，只是最清冷的字句，凝结你们之间的空气，凝结那些你为他而生的温柔。
而你，无法得知他的心口是否同样凝结。
「……」
「因为这样被传染的？」
「……」
沉默，最让你无法冷静的回答。
「你……有把我们之间当一回事吗？」
「对不起，我……」
道歉，无数次来自他口中，却不带任何沟通效果，或许带着委屈、或许带着自卑，但这一次，你不像从前那般心疼。
「你不要和我道歉！」
你不在介意他低着头，已然转过身的你，无法承受他的视线。
「你还是……不要和我在一起比较好。」
你回过神来，身边已不见他，冬季的台北街道上，风，有些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