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书架最上层的那本道德经,我真是恨透了我这一五七的身高,因为不论我如何垫起脚尖,还是连个边都构不到。
无可奈何之下,我搬来放在一旁专门供人取书的小梯子,战战兢兢爬了上去,踩在梯子最上层的我不敢低头往下看,一心只想赶紧取下道德经,慌乱之际,我脚步一个踉跄,从梯子上掉下来。
「啊!」一声惊呼从我口中逸出,因为身在图书馆,所以我不敢太大声。
就在我紧闭双眼,以为我会摔成肉酱时,一双大手飞快搂住我,将我抱个满怀。我的背贴进他的胸膛,他的手紧紧环住我的腰,让我整个人跌在他身上,他自己则成了我的垫被。
背後传来的淡淡薄荷味告诉我,救我的人是陆梓阳。
我们俩摔在地上的同时,我听到他闷哼了一声,担心他受伤的我心里一急,想也没想便翻过身查看。
「你有没有怎麽样?有没有哪里受……伤了。」我紧张的在他身上乱摸,发现他没反应後忧心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但对上他墨黑的双眸时,我突然意识到我们之间过近的距离。
我和陆梓阳之间的距离只有三公分,近到我几乎只要一开口就会吻上他。我睁大眼,连一口气都不敢喘,就怕他会侵犯到我的嘴。
他扬眸看着我,一瞬也没移开。
阳光折射进他的眼睛,深沉幽暗的眼底,一瞬间,飞快掠起一泓墨黑的火花,片刻便迅速沉静下来,如深黑夜色的深邃铺满整个瞳仁。他的眼睛很美,就像日光下闪着粼粼波光的无垠大海,那麽迷人,连时间都要被这眼神凝滞了。
「虽然我是不介意啦,不过你还想在我身上躺多久?」陆梓阳含笑的语气点醒了我还趴在他身上的事实。
「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起来!」我如大梦初醒般、手忙脚乱地从他身上爬起来,脸蛋微微透着淡红。
陆梓阳毫不费力地站起来,率性的倚着书柜,欣赏我脸上的嫣红。
「方小然,你拿道德经是拿到睡着了吗!咦?你的脸怎麽这麽红?」等得不耐烦的白若珈从阅览室来到图书馆最深处,找到我和陆梓阳。
白若珈细软的嗓音突然插进来,打断了陆梓扬的注视,他倏地移开双眸,转身伸手拿出依旧搁在书架最上层的道德经递给我,「以後不要再爬那麽高。」
我尴尬地点了点头,拉着白若珈往回走,而陆梓阳静静跟在我们身後,和我们一同回到阅览室。
回座後,我因刚才的事情而失速的心跳才缓缓平稳下来,脸上的淡红也渐渐消失。我拿起借来的道德经开始研读,一边做笔记,一边低声跟梁仲群讨论他手上的论语,偶尔跟陆梓阳和白若珈交换研读心得。
笔记写着写着,突地一抹满足的笑容浮上我唇畔。
总觉得,有股淡淡的幸福围绕在我们四人之间呢。我很喜欢现在这个状态,虽然没有情人来的甜蜜,但我有一群比情人更可靠的朋友。
*
阅览室里一片寂静,唯一听的到的声音室每个人振笔疾书时唰唰唰的写字声,平定而沉稳。
「我好饿喔,我们可不可以先去吃饭?」我苦着脸抚上因饥饿而微微发疼的腹部,瞥了眼腕表,已经十二点三十八分了。
听到我的牢骚,白若珈首先从书里抬头,扬起美眸嘲笑道:「早就知道你只要一过十二点肚子就禁不起饿。」
我朝白若珈吐了吐舌。勒,没听说过吃饭皇帝大吗?
「那我们就先去吃饭吧,想去哪吃?」陆梓阳阖上书,开口询问大夥的意见。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人拿定主意,最後梁仲群提了一个建议,「我知道有一家咖啡馆还不错,我带你们去吧。」
咖啡!听到他提议要去咖啡馆,我眼睛一亮,拉着大家跟着他的脚步走。嗷,人家好久没有喝咖啡了,好想念它的浓醇香……。
「到了。」带路的梁仲群侧过脸,扬起他一派的温和笑容。
映入我们眼帘的是一栋全由红砖所建造的房子,白色木造招牌上写着「梦游仙境」,房子的四面皆有小窗,透着闪耀的光芒,位在闹区的街上,显得独树一格、别出心裁。
我推开门,室内是日系和欧洲咖啡馆的混血风格,以木料装潢营造出温馨气氛,吧台前後穿梭身着素雅制服的服务生,空气里弥漫着咖啡豆和淡淡甜点香氛。好一个自称仙境的咖啡馆!我在心里暗自赞赏。
「方小然,你只能点不含咖啡因的饮品。」看着我一副饿死鬼头胎般紧盯着菜单,白若珈不由得出声提醒我不准点咖啡。
她会这样说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其实是因为我有轻微的心律不整,喝了有含咖啡因的饮品有时会心悸,所以我哥下令不准我碰任何跟咖啡有关的东西,要所有人把我盯紧一点,理所当然,白若珈也接到了这个命令。
闻言,我泄气地扁扁嘴,一脸无辜的望着她,用眼神示意她装做没看到就好,那种命令没必要执行得那麽彻底的,是不?
无奈白若珈吃了秤砣铁了心,对我的苦苦哀求视而不见。
突地,我想到一个妙计,「你们点好了吗?菜单给我,我拿去吧台点餐就好。」我伸手接过他们递来的菜单,笑咪咪地站起身走向吧台。
哈哈哈,我只要到吧台点餐时再跟服务生要一杯咖啡不就得了吗?等到咖啡送来、生米煮成熟饭时,白若珈也无法阻止了。哼,你们不要我做的事我偏要做!谁让你们不给我喝我最爱的咖啡呢。
看着我离开座位,白若珈眼见机不可失,正经地对着陆梓阳问道:「你喜欢方小然吗?」
面对白若珈这种没头没脑的犀利问题,陆梓阳眉一挑,没有回答。
对於他的冷淡反应,白若珈不意外,只是故作伤脑筋的样子开口说道:「如果你真的喜欢她,那可就麻烦了。」
「为什麽会麻烦?」看着自家兄弟想问又开不了口的样子,梁仲群对他的心思了然於心,很有义气的替他提问。
「嗯,我之前应该有说过,方小然在国中其实是很抢手的。」话说一半,白若珈顿了下来,观察陆梓阳的反应,只见他抿着唇、眉头微蹙。
收到满意的回应,她漾着笑继续说道:「其中最最最积极用心的是一个小我们一岁的学弟,他对方小然可深情了,我在猜他明年就会跟随方小然的脚步到毅欣就读了,所以我对於他们两个是很乐见其成的,只是方小然神经太粗,总感觉不到人家对她的好。」
话一出,陆梓阳眼眸染上一层怒气,看上去明显不悦的样子,他的反应白若珈全都尽收眼底,一抹得逞的笑容在她嘴角绽放。一副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的火大表情,说他对方小然没兴趣,打死她都不相信!
「所以,你说的麻烦到底是……?」抹去对於白若珈答非所问而产生的无奈,梁仲群在自家兄弟的眼神威胁下再度询问。
「麻烦就是,我很看好那个学弟,所以如果你也喜欢方小然的话我会很为难,因为一边是朋友一边是学弟,我不晓得要支持谁。」白若珈咬住下唇忍着不笑场,将她的恶趣味发扬到极致。
陆梓阳听了之後冷哼一声,淡淡开口:「那你暂时还不用为难。」
嗯?什麽意思?难道他不喜欢方小然?白若珈在心里暗自揣测,但为了不要自乱阵脚,她没有问出口。
「我回来啦!你们刚刚在聊什麽?」他们没有人回答,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怪怪的,尤其是白若珈。啊,该不会是她想恶整那两个帅哥,结果自己踢到铁板了吧?
想至此,我心里暗暗窃笑,用叉子插起一块提拉米苏往嘴里送去,顿时,我的表情充满惊艳。纯鲜奶慕斯配上手工黑旋风饼乾,入口即化,浓郁黑巧克力布朗尼蛋糕为主体,由鲜奶卡士达、义大利脆片榛果酱、软质黑巧克力馅料所构成的三层爆浆夹馅在入口时瞬间爆发,挑战我的味蕾。
将蛋糕吞下後,我拿起刚送上来的玛琪朵咖啡,我之所以喜欢玛琪朵,是因为它的香甜感,不同於摩卡咖啡的厚重,它是轻柔的,细腻的奶沫与焦糖结合後混合香醇的浓缩咖啡,给人如浮云般细腻润滑的柔和感。
「慢着!」在咖啡杯还没碰到嘴时,白若珈出声阻止,我端着焦糖玛奇朵的手就这样停在半空中,进退不得。
被抓包的我努力不让自己显得心虚,装作若无其事地轻声问道:「干麻?」
「还装什麽傻!你手上那杯给我放下!」白若珈美眸半眯,柔声规劝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淡淡的语调听得我胆颤心惊。
「不要这样嘛,亲爱的白珈珈,一杯就好,拜托!」我双手合十,娇滴滴地望着她,使出浑身解数来拐她点头。
面无表情地盯了我一会儿,白若珈狠下心来开口:「一滴都免谈。」
喵喵勒!这女人真够狠的,对我哥这命令言听计从,平常就没看过她那麽听我的话,偏心!忍住想泼她咖啡的念头,我继续跟她展开比比谁的眼睛大的游戏。
「若珈,你为什麽不给她喝?」就在我们大眼瞪小眼、相看两相厌时,一道男声插了进来,是梁仲群。
「废话,因为她有……。」接收到我使的眼色,白若珈再度噤声。
「她到底有什麽,说清楚!」疑惑的陆梓扬眯起黑眸,目光紧紧锁住白若珈,不让她有任何机会推拖。
「……她、她有轻微的心律不整啦,喝咖啡可能会心悸咩,所以她哥下令不准她碰有含咖啡因的东西。」敌不过陆梓阳凌厉的目光,白若珈投给我一个充满抱歉的眼神,将我的秘密全盘托出。
话甫落,我原本拿在手上的玛琪朵咖啡忽然腾空而飞,还在疑惑咖啡何时学会移形换位的我侧过脸一看,咖啡已经稳稳端在陆梓阳手上。
「乖乖喝这个。」陆梓阳拍拍我的头,将他的焦糖鲜奶茶塞进我手里。
泄气地嘟嘴望着手中的焦糖鲜奶茶,我狠狠吸了一大口後继续进攻桌上的餐点,将想喝咖啡的念头抛在脑後,吃得不亦乐乎。
将这副场景看在眼里的白若珈挑起柳眉,一抹诡异的笑容浮上她的嘴角。
有的时候,我就是沉溺在你这种不着痕迹的温柔,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