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流光溢彩。朝夕》 — 第十八章 巧遇

「我说……真慢。」红发高个子的年轻人,看着刚刚出现在视线范围内的两人,抱怨。

感觉到有脚步声穿过德荣山的那块牌匾,坐在佐为碑旁的高永夏抬了抬眼,确认後……便懒洋洋地站了起来,一副『总算来了』的表情,跩跩的。

初夏的夜色已悄悄降临,四周不知名的虫鸣声渐渐清晰,将寺内的夜晚衬托得更加寂静。

「……真是巧遇。」这是亮,显然有些惊讶……手上还拿着那本街道图。

光也是愣了半晌,随後惊疑不定地指着眼前还拖着行李的高永夏:「所以是你绑架我的仁志!?」

永夏挑眉:「……你的仁志?」这话怎麽听怎麽别扭,还有,谁绑架谁!?

亮无奈地揉揉额角,解释:「光的意思是『我的弟子,小池仁志』。」看样子光远不如表面镇定,是真的很着急了……转头对上永夏的视线:「听门脇提起过你会来,怎麽没通知一声?」居然还在本妙寺遇上。

「这不是想躲灾星吗?」意有所指地瞥了藤原光一眼:「谁知道总躲不过……啧。」难得排出假期,居然一见面就被误认为绑架犯,藤原光你真够狠了。

这时,光也从一开始的惊讶中冷静了些……自知理亏:「……抱歉,好像……总让你遇上倒楣事。」转念想想,突然灵光乍现:「嗯?你刚刚说『真慢』……所以你有仁志的下落?」

毕竟这表示永夏是在等我们吧?会知道我们今天有可能会来本妙寺的,就是仁志了。

从休闲衫的口袋中抽书一张纸,映着四周微弱的光线,看得出来是一份旅游简介……永夏开口:「下午跟两个比我们年纪小一些的家伙在大门口错身而过,一高一矮,高的那个个子跟我差不多。」日语说得很慢,但是条理清晰。

「那位八成是夏目了。」

「个子小的那位看起来精神如何?是不是这样子的发型?」说着,光用手在脸边比划了一下。

虽然不知道眼前两位日本友人葫芦里卖什麽药,但是整件事似乎很有趣,於是也挺配合:「嗯,是这模样没错,很有精神,我进来的时候他们原本就已经准备离开,他似乎是一眼认出我,随後故意撞了我一下,把那份简介塞到我的衣袋里。」顿了顿,决定详细描述当时的情况:「而且还眼巴巴的三步一回头,一直看着我……无声的嘴型好像在哀求我『等』。」

亮有些不解,该说是意外:「一个你不认识的人,做出这样的行为……你就真的等?」高永夏是这样的滥好人吗?连要等谁、等多久都不知道。

「而且他们回叶濑中学是前天的事情,今天才到本妙寺……单就回顾之旅来说,行程走得太慢了……」光自语着思索:「不过听永夏的叙述,仁志那神情恐怕是好不容易逮到对外联系的机会,所以说……」

「所以说他故意不离开东京,拖延行程,为的是希望有人能找到他。」亮接着把光的想法说出来:「直到永夏出现,也就是说他会待在这份简介上的地点等光了。」

亮光两人翻看刚刚永夏递过来的那份简介……是一份网路直接列印下来的资料,『秀策纪念馆』的部分被人用奇异笔画了个大圈,明显的特别标记。

「就是这里了,仁志会在这里!」激动……

「嗯……」亮评估着:「光觉得要先通知仁志家一声吗?也不是百分之百非常确定仁志没有危险……」最好通知一下比较妥当。

光拿出手机,准备播号:「还是通知一声比较好,要不要报警留给家长决定,我们继续追踪就是了……我想尽快见到仁志。」

「今晚要赶过去吗……光,你还穿着西装,永夏说仁志精神还不错,我觉得别急,最好能先回家一趟。」总觉得光会很累……而且我还没想通仁志究竟怎麽回事。

「我完全无所谓,只是怕亮会太累……」亮真的为我做太多了……一直都是,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仁志这家伙这回怎麽搞的。

「咳,打断一下,」永夏挑了挑眉,打断两人似乎是永无止尽的对白:「你们俩能不能先跟我解释一下,如果不打算解释我就走了,因为,我很饿。」说完,拉起脚边的行李箱。

两人终於发现把高永夏晾在旁边太久,都有些过意不去;随即,光赶忙跟小池家连系,亮则向永夏解释事件的来龙去脉,多亏了资讯时代的便捷,小池家立刻开始调查秀策纪念馆一带的旅社、民宿的住房资料,并且派出私人保镳;而光挂断电话之後,亮跟永夏之间的谈话也告一段落……

「这样啊……商店街抽中的日本来回机票,很难得呢……这样算起来确实是私人行程。」

「我妈抽中的,他认为对我有帮助。」

行李还在脚边,只是场景换成了一间拉面店,而且还是立食,连把椅子都没有,吃饭时间客人多得不像话,永夏无奈:「其实消息带到也就好了,你们忙你们的,我原本就想自己走走看看。」

光一边吃一边摇头:「你骗人……再说了,在韩国时都受你照顾,反正既然到了本妙寺,想来你的行程跟仁志差不多,那些地方我都去过,正好做个响导,也好介绍。」

看永夏一脸无奈的表情,亮开口解围:「光是真的很高兴见到你。」而且这样我们就有机会与永夏对局,对於接下来夏季如火如荼的赛程表而言,绝对是好事。

「……」但不代表我高兴见到他。

彷佛清晰的听见永夏内心的腹非……亮光两人暗中交换了一个眼神,顿时觉得好笑。

亮很明白光在想什麽:明明只是因为怕我们盛情招待,所以才不事先通知的体贴,却故意表现得躲避唯恐不及…...现在又没有正规战,应该不用这麽忌讳见到光吧,再说,虽然永夏到达日本时已经下午了,所以其实没有在本妙寺等待太久……但毕竟还是等了,而且聪明如他,应该猜得到在秀策的地盘上,能等到的人不外乎那两三位,撇除现在只顾着指导关门弟子的桑原老师,见到光的机率高得吓人。

思索过後,微笑,把手中见底的拉面碗轻放回台面:「虽然暂时只能请你吃拉面,不过你还有五天的时间,我估计……仁志的事情最慢後天能解决。」

「差不多,」光附和,一边尽快吞着面条:「虽然我比较倾向於明天就速战速决,把事情解决掉,不过也得看看夜间的班车时间……其实我比较想乾脆在车上晚餐,永夏应该没吃过新干线便当吧。」

闻言……永夏无奈到无以复加……朋友一场,蹚了浑水,实在没得选了:「所以,你们想连夜赶车去因岛?」不是吧?

「光,你确定?」毕竟对象是光的弟子,在安全的大前提下,我没太多意见……而且我也想尽快找到仁志,一方面安光的心,一方面也能好好跟永夏对弈。

「……抱歉,」迅速解决完晚餐,光擦了擦嘴:「我知道对永夏满不好意思的,可是永夏是最後见到仁志的人,而且也同时见过夏目,这也是为何我希望永夏一起走的原因……」

三人出了店门,立刻又有客人补上刚刚三人站立的位置,面馆里上演路边停车的戏码,尖峰时间一位难求……行色匆匆的东京人。

直到三人踏进户外的夜色中,晚风吹过,似乎总算吹走了一丝仓促……

光有些歉意地扯扯永夏的袖子:「不好意思,让我利用一下吧,不过你这几天的伙食我包了,放心……过去天大的忙你都愿意帮了,这次只是找人而已,我算算,撇除外食,帮你煮几顿你也还是稳赚不赔的。」说得一派轻松、理所当然。

回头瞥了一眼刚刚像是打仗一般,人山人海的拉面店……永夏抽了抽嘴角:「不必了。」难得出国旅游的悠闲时光,干嘛来这种地方吃啊?就算想吃拉面也可以有更好的选择……至於这家伙的手艺……唉。

「住宿问题,就住我们家吧,」亮快步走向自己的车,准备直接前往车站:「这样可以多下几局,而且你也能省下住宿费,光弄吃的给你也方便。」顿了顿,异常认真的眼神,直盯着高永夏:「我这是难得的大方,过去几乎不曾,未来想必也将极少让光煮给别人吃。」虽然永夏住家里我很欢迎,光要做饭的话不差多一份碗筷,但是就怕他费太多心思,太过疲累。

根据自己的回忆,永夏反倒觉得自己十分悲惨:「……为什麽我印象中藤原光只煮过加蛋的泡面?」连续几天都吃那种东西的话……这能下咽吗?

「啊!??不是吧?」光瞬间惊愕万分,一边抽着嘴角一边帮忙把行李放到後车厢:「在你眼里难道我就是会煮加蛋泡面的等级!?」那我肯定要洗刷耻辱,啧。

上车:「不是吗?顶多加点泡菜。」当年在徐老师家的时候……那个叫什麽的棋士弄来的一堆泡面。

抽脸:「那是因为当时我手边只有泡面!而且韩国超市里卖的食材我觉得实在很难搞!」

「不,食物还是韩国的好。」坚持。

「那是你的偏见。」驳回。

「……」

「……」

听着光跟永夏拌嘴,亮坐上驾驶座,笑了笑……内心平静了许多。

随即,碧玉般的双眸透出沉着冷静。

……永夏的出现让不安的光稍稍转移了注意力,我并没有忘记,毕竟光他……其实非常害怕失去身边的人,特别是仁志对光而言的意义不同於一般朋友,光如此在意是理所当然的,尽管听起来仁志的状况不差,还是得加快寻找的脚步,才能让光真正放下心来,虽然光表面镇定,但是内心的压力只怕不小於小池夫人。

而且……自己也很想心无旁鹜地跟永夏对局。

踏上旅程的三人此时自然想不到,在接下来的一天中,亮光两人之间出现的矛盾一发不可收拾,而让高永夏成了夹心饼乾,里外不是人……对此日本之行,印象深刻。

「夏目,难得来这里,我们出去散散步吧?」

「……」

高个子的黑发大男孩,静静地坐在窗边,回头的时候面无表情。

小池仁志笑得尴尬……谁来都好!实在是等着人救命!

「呃……这个……那个……这间旅馆虽然距离景点远了些,但是比较便宜,你别闷着……」自己没话找话,这两天几乎都是自言自语,神经已经绷得不能再绷了:「刚吃饱不动动会胖喔!」

看了一眼笑得无措的昔日同窗,夏目只是等对方把想说的说完,便回过头,继续看着窗外,对於散步的提案恍若未闻。

眼见不语的同伴没有任何表示,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仁志心念电转……脚尖轻轻在地毯上滑过,接近自己的背包……企图掏出关机好几日的手机。

似乎是背後长了眼睛,沉静的人突然开口:「你连络别人我没意见,但别提到我。」声音若有似无,听不出任何情绪。

「呃……」再度尴尬:「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况且我的家人一定会问我原因……」我又不太擅长说这类的谎……唉。

「那就别拉着我。」依旧不看身後的人一眼。

原本就极易紧张的个性,此时更是全身都在盗汗:「……呃……夏目……我……」

似乎是受不了对方持续了数日的牛皮糖攻势,终於缓缓回头,对上视线……尽管依然面无表情:「……你的出现根本对我的决定没有影响,早晚的问题而已。」

「可、可是……你这样下去不行啊!」脚步虽然定在原地不敢乱动,但嘴巴不停,连连劝说:「你的改变太大了吧!?以前你最会带动团队气氛了,也很会照顾人……所以……所以就算你不说……任谁也看得出来你肯定出了大事了……这个、这……你不想跟我说,也总得找人说说,再不然就……就……唉,我是说……我们出来走走逛逛也很好啊,你不用担心影响我,反正我本来就预定要来这边的……你心情不好,就当散散心吧??」

高个子的男孩没说话,双眼无神,却又似乎是看着眼前结巴的同行者。

晚风拂过新月。

良久後,很轻的声音,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想散步自己去。」再度背过身,望向窗外。

「那、那不行!」吞了吞口水,努力振作气势:「要不是正巧遇上……总、总之,万一又像那时候怎麽办?不准你放弃自己!」要不是我正好在月台上,夏目肯定自杀成功了!卧轨耶!是多大的决心才会选择卧轨自杀??

「怕惹麻烦,就别拉着我。」

欲哭无泪:「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不放心你一个人独处。」

「手机已经开机了。」

「夏目……」

「你透漏我的事情,我现在就跳下去。」看着窗外,八楼。

连忙扔了手机:「好好好,我关机我关机。」

小池仁志,日本棋院三次预赛的常胜军,本因坊门下唯一的弟子,此时无措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努力等待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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