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啾啾──啪唦啪唦……」
「呜嗯……姆噜……」
鸟儿在关起的落地窗外头跳了几下後,展翅飞走,躺在床上的雷玟也发出还没睡饱般的呓语,抱着白色的棉被,蹭了蹭,吸了吸逐渐流出的口水。
这是位於二楼的房间,从门口进来後,左侧是一张双人床,右侧有一间厕所。墙边摆着梳妆台、衣柜及放置杂物的小木柜,一个小木桌摆在门边,上面有些许小刮痕,似乎是用来放置锐利物品。
床边有个矮柜,上面放着一个黑红色的布袋,大片落地窗装设在床的侧边,好让床上的人一转身就能望见窗外宽阔的景色,门的侧边挂着一个时钟,此时也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
所有家具都很朴素,几乎全是木制的,没有哪一个看起来比较华美,这样子看过去还挺让人放松。
雷玟翻身,伸出纤细的手摸了摸身边的空位,感觉没摸到任何东西,她缓缓睁开眼。挣扎了一会儿坐起身。
「塔隆?」
雷玟愣愣的轻声说着本来应该会躺在自己身旁的人的名字,接着望向时钟,时间显示十点十二分。
昨天晚上……她记得那根藤蔓刺过来後她就晕了过去。
雷玟的意识越来越清楚,思路也渐渐清晰。
雷玟爬下床,抓起小猫图案的衣服看了看。这件衣服不晓得是怎麽换上去的……该不会是……塔隆帮她换的!?
想到这,雷玟的脸不禁红了,不过更让她在意的问题,是塔隆到哪去了。
走进厕所洗了洗把脸,将头发梳整齐後,她这才发现放在矮柜上的布袋。
──这是……塔隆用来装波罗迦的布袋!怎麽会全都是血?雷玟惊讶的打开布袋,只见里头的药草全都被染成红色的了,这样子波罗迦就不能使用,任务也无法完成,她只好皱着眉把布袋丢入垃圾桶。
不过更让她担心的是,塔隆去哪了?为什麽不是待在她身边?
走下楼进入厨房,到餐桌旁坐下後,她拿了片吐司当早餐,到墙边的水桶用勺子舀了口水喝下,推门走入书房。
──塔隆没事吧……感觉一个人在屋子里,好孤单啊。
「嗯?」
雷玟刚进入书房就看见了放在桌上的纸。
──这是什麽?
她走近桌子,拿起纸看着上面写的内容。
"抱歉、刺客、杀、逃"
字写的不怎麽工整,还有几滴乾涸的黑红色液体在纸的各处。
字是雷玟教塔隆写的,虽然教得不多,不过塔隆还是能流畅得看报纸,只是字不怎麽会写。
现在塔隆被刺客追杀了,希望他能平安无事呀……不,是一定不会有事!雷玟握了握拳,将手中的白纸揉烂,丢进垃圾桶。
雷玟走出屋子,漫无目的的走在街道上──塔隆不在……自己一个人好无聊呀,去图书馆好了。
街上的嘈杂让她越走越烦,雷玟走入东边的诺克萨斯图书馆。
图书馆非常大,外面简朴,共分三层楼,藏书上万本。雷玟现在坐在二楼的小说区,看着一本叫做"吾命骑士"的小说。
「………噗……」好好笑……这本小说也太好笑了吧!
雷玟抽动着肩膀,为了不打扰到其他看书的人,她很努力的憋笑不发出声音。看完吾命骑士後,又接着去拿了好几本小说来看。
──这样就好,至少可以让她不这麽担心塔隆,现在就来认真看书吧!
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点,雷玟摸了摸已经咕噜叫的肚子,将书放回原位,走出图书馆。
前往那间常吃的那家餐馆,雷玟的脑海里又跳出塔隆的脸。
那张会对她露出安心微笑的脸。
──不晓得塔隆现在怎麽样了……
£
三个月後。
日子已经到了冬天,天气很冷,风不大,是个不时会下雨的季节,路上行人都备着雨衣或雨伞才敢出门,不然一个不小心就淋成落汤鸡。
此时外面灰蒙蒙的,不时响着微弱的雷声,许多人家都赶紧把正在晒或还没晒乾的衣服拿进屋内,避免突如其来的大雨让她们又要重新洗一次。
雷玟在二楼房间里呈大字型躺在床上,两眼无神的望着纯白的天花板。过了一会儿,她愣愣的拿起放在床边矮柜上的相框,望着里头的相片。
──後面是一家甜品店,雷玟开心的笑着,左手臂提着几个袋子,手中抓着一个空了一小块的巧克力蛋糕,微弯的右手拿着汤匙,连结着另一边轻咬住汤匙的塔隆。两人身上都穿着便服,看起来逛了好一会儿的街,塔隆弯着眼角,似乎不想放开汤匙。
这个相框是两个月前被雷玟拿出来放的,因为塔隆太久没回来,她希望这张在当时很放松的相片能够天天看见。
「塔隆这次的敌人……似乎很棘手呢……从来没见过塔隆这麽久没回来。」
雷玟呐呐的说着,眼睛凝视着相片。她还记得这张照片,是当时他们两人一起完成佣兵的第一件任务拍的,还开心的拿着赚的第一笔钱到处乱花。
那个巧克力蛋糕的味道,似乎还飘散在雷玟口中,让她吞了吞口水。
雷玟望向时钟,晚上7点12分,从刚才吃饱就一直无精打采得躺在床上。
──哗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
雨声由小转大,乌云马上就将诺克萨斯的南边覆盖住。
雷玟抱着被子,转头望向窗外逐渐变大的雨势。「外面下雨了呢……塔隆现在不知道过得如何……」
雷玟想着想着,上完厕所刷完牙後,伴随着雨水凶猛地敲打玻璃的乒乓声,关灯,躺在床上睡着。
睡了一会儿,冬天寒冷的风快速围绕在雷玟身边,彷佛在嘲笑她的孤单,令她不禁打了个寒颤,抿紧嘴唇卷曲起身体。
──哗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
雷玟站在库莽古森林内,她看着无数根锐利的藤蔓尖刺,缓缓逼进全身流淌鲜血、半跪在地的塔隆,他咬紧牙关举起右手,轻轻挥舞惯用的钢刀,想将藤蔓逼退,但是全然没有效果。藤蔓像是已经得知自己会胜利,嚣张的在塔龙身边扭来晃去。
等…等一下!住手啊!!
下一秒,雷玟像是知道会发生什麽事,疯狂的尖叫着跑向塔隆,眼泪随着剧烈晃动的身体流下。
噗喀!
塔隆的胸口,被六根藤蔓瞬间刺穿,他口中吐出血液,双手无力的垂下,让藤蔓在空中高举起自己的身体。
雷玟努力跑向塔隆,却感觉距离一直没有接近,因为泪水而模糊的眼睛,望着在空中轻微摇晃的塔隆。骤然,藤蔓动了,她看着在塔隆的胸口猛烈抖动的藤蔓,跑得更快,甚至还伸出右手,想抓住一直无法拉进距离的塔隆。
──藤蔓向外掰开塔隆的胸膛。
£
「啊!」
雷玟脸上流着泪,猛地自床上坐起,她感觉全身都是冷汗,身上盖着的棉被滑了下来。
──原来是梦……
雷玟把眼泪抹乾,望着盖在自己身下的温暖的棉被,刚才梦中的画面依旧在脑中徘徊不去……
塔隆现在到底怎麽了……
雷玟转头望着棉被和外头依旧落着雨的天空,打算继续睡觉,只希望刚才的噩梦不要继续……
轰迸!
巨大的雷声及光芒突然射入房间,瞬间照亮了所有事物──包括很快地从微开的门缝溜走的影子。
!
雷玟的瞳孔猛然放大,飞快地跳下床推开门,在黑暗中,她锐利的眼神依然捕捉到了那抹黑影跳下楼。雷玟跟着跳下,"咚"的一声踏在地板上,朝着已经被打开的大门奔跑。
黑影迅疾无声的穿越在屋顶上空,雷玟也紧紧追在後头,冰冷的大雨让两人全身都湿透了。
「塔隆!」
………………
雷玟边跑边大声的叫喊,原本温暖的长袖睡衣变成厚重的累赘。
黑影闻言,动作顿了一下便停了下来。雷玟则赶紧跳跃过间隔四公尺远的屋顶,站在那人後方,微微喘着气。
「塔隆……为什麽要跑?你还在被刺客追杀吗?为什麽不跟我多说点,就自己离开…呼哈……我很担心你呀!」
…………
全身的衣物被雨淋湿,身体很冷,雷玟打着寒颤,缓缓调整呼吸,想赶紧确认眼前人的身分──是不是塔隆?
前方的人影把兜帽脱下,露出被雨淋得湿漉漉的头发,转过头,赫然就是已经三个月没有见面的塔隆。塔隆的脸色看起来很苍白,消瘦的脸庞跟浓浓的黑眼圈以及看似瘦弱的身影,让他看起来更加憔悴。斗篷下的右手,依然戴着钢刀。
「这些日子自己过很辛苦对吧,塔隆,我们回家吧。」
轰隆隆隆……
一道电光雷鸣照亮两人的身影,雷玟朝着塔隆靠近,两人的距离有五公尺。
当雷玟缓缓走到塔隆面前时,脸上已充满激动且压抑的笑容。她伸出手,想要获得已经迟了三个月,那个温暖且熟悉的拥抱。
但雷玟即将抱住塔隆时,塔隆竟後退了一步,闪过雷玟的拥抱。
雷玟愣住,笑容僵在脸上,口中发出不相信与沙哑的嗓音。「啊嗯?塔……隆?」
「……………忘记我,玟玟。」
塔隆抿紧嘴唇,忍住心里的痛,从口中道出低沉而有磁性的话语,同时也让雷玟脑袋一片空白──雷玟颤抖的嘴唇让塔隆看了心里有很深的罪恶感,他低头不敢直视她。
「咦?……塔隆……你刚刚说什麽?我们…我们回家,好不好?」
雷玟摇着头,无视那句无情的话,又往前抱向塔隆,但是又被塔隆扭身硬生生的避开。她狼疮了一下,跌倒在地。
塔隆本能地想过去伏起她,但是又克制住这种举动,迅速跳上另一个屋顶,退到屋檐角落趴着,让雷玟在倾盆大雨中不容易找着被斗篷盖着的他。
「塔隆……你在哪里?不要躲起来!出来啊塔隆!」
雷玟发现屋顶只剩下她自己,在这种雨势,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她茫然的站起,双手在前方挥动,试图抓住塔隆,可是根本徒劳无功。
──塔隆为什麽要说出那句话?忘了他是什麽意思?她想要继续跟他在一起……一起出去玩,一起冒险,一起……一起生活下去……
「塔隆……」雷玟吸了吸早已流出鼻水,哭丧着脸,用微弱的哭腔呼唤着塔隆的名字。
「塔隆……回答我呀!你别躲起来,再等一下,等一下我一定会找到你!」
雷玟不放弃的摀着被雨滴打痛的脸,催眠着自己──塔隆一定还在,他不会放下我,他还在,不会离开这里的……
──迸!
──!
突如其来的雷电轰然打在雷玟脚边,只差一公尺,她就会变成一具焦黑的屍体。塔隆闻声回头,只见雷玟在原地被弹开,滚落屋檐。
「喝!玟玟──」惊呼声。
……咦?她怎麽会被弹飞了呢……刚刚那个冲击是什麽……好大声……是谁叫她的名字?……塔隆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