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的时候,丹尼斯开始打包行李,准备带香美回长岛大宅。
他计画让香美到美国待产,因为有芬妮在,很多事情恐怕不是到时初为人父的他能够应付得来,尽管他是医生,懂得接生,也懂得治病,但带孩子这种事好像还是要有个老妈妈一样的亲人在旁,才会比较顺当,更何况,芬妮也已经不只一次两次地催他们回家,等不及想再见到久违的少爷和少奶奶,尤其是已和好如初、感情甜蜜更甚以往的小俩口,所以当她从电话中听见少爷下礼拜就要带着少奶奶回家时,想当然耳,又在电话旁边像河马小姐一样跳起了芭蕾舞。
其实会拖这麽久才回长岛也是有原因的,毕竟他刚到台北时,香美才刚怀孕没多久,不适合长途飞行,再加上他也才历劫归来,身心俱疲,确实需要好好休养,於是一待便是四个月,但也让这久别重逢的小俩口过足了人间最是幸福的平凡家庭生活。
话说他那天一早回到台北的家,就躺在床上足足睡了两天饱觉才正式离了床,下了地。香美心甘情愿地被他拉进怀里当抱枕,她知道他累了,很累很累,像是一个世纪没有睡觉那麽累,於是她让他抱着她,睡在她香香的被褥里,闻着她香香的味道,嘴里喃喃说着这一个多月来的遭遇,像说别人故事似地云淡风清,但她却听得胆颤心惊,天啊!他吃了这麽多苦,还曾失了忆,她越想越心疼,眼泪又掉了下来,正想好好疼疼他,反身抱抱他,却听见他已经累得鼾声微微响起。她小心复小心地下了床,去厨房冰箱里翻出一只鸡,掏出人蔘,丢进炖锅里,这些都是娜拉帮她备的,要帮她补身子,她记得娜拉说过要用很小很小的文火慢慢炖,味道和营养才会全熬进汤里,於是她在锅里加些盐巴加些水,开了文火,决定炖个人蔘鸡汤给她老公补补。她掩嘴偷笑,想起那天早上那六颗荷包蛋………
等到他第一次醒来,已经是下午,香美听见他唤她的声音,赶紧从电脑桌前跑进房里,从早上开始,她就忙着联络各方人士,传递丹尼斯平安归来的消息,人又恢复了以往的干练与精神。
「醒了?」她坐进床边,小手抚着他瘦削的面颊。
他看见她,心又踏实了,用脸去贴她那软绵的掌心,闭上眼睛,沉溺在连空气都有她味道的幸福天堂里……
「饿不饿?我去舀碗锅里的人蔘鸡汤给你喝。」她起身要走,却被他拉住,不给走。
「不要,先陪陪我……」他人瘦了,但手劲儿不小,一把将她揽进被子里,他睡了一觉,精神来了,她知道他想要什麽……
「可是锅里还炖着鸡,我怕它……」她话不及说完,唇已被封上,他大手蹭着她,熟悉的酥麻感觉又上来了,管它鸡呀汤的,全被她先抛在一旁………他修长的手指温柔解开她的衣襟,热唇细细吻在他想念的每寸肌肤上,带点膜拜,带点小心,像怕伤到肚里小贝比似地不敢放肆动作,她轻揉细搓那头浓密的黑发,直觉得此刻偎依胸前的他,更像是个让她心疼不舍的大孩子……他脱掉自己的衣衫,左膀子是条蜈蚣爬过的长长疤痕,是那天惊险冲进羊群前挨的枪伤,而更触目惊心的还是胸膛、後背大大小小的青紫伤疤,天啊!他们究竟是怎麽折磨他的?她快要哭出来,却听见他说:「宝贝,别哭,一点都不痛,看见你,就都不痛了。」他低下身子,直探香唇,深深长长,轻轻慢慢地将她带入久违的狂喜天堂。
等到香美从他怀里爬起,记起炉上那锅汤时,匆忙冲进厨房,怎麽舀怎麽倒,也仅余半只汤碗的鸡汤了。她嘟着小嘴,捧到床前,“老爷”闲闲靠坐枕头,正等在床上。
「怎麽了?」他看见她嘟嘴,便知道不妙,肯定那锅汤出了问题。
「一大锅人蔘鸡汤,熬得只剩半碗了啦。」她苦着脸。她好像跟厨房有仇,只要一进厨房,事情就从没顺当过。她把那碗汤端到他面前,要他喝掉。
「不,你喝,你怀孕了,要多补补。」他却把碗推回她面前,看她小脸下巴尖尖的,他也心疼。结果你推来我推去,最後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喝完那碗稠到不能再稠的大补汤。只不过喝了汤,也跟着开胃了,他们真的肚子饿了,但还好这里是文明世界,一通电话,有什麽事办不到?……吃饱喝足的“老爷”哈个欠,又上床睡觉去了,一睡又是好久好久。她只要没在忙,没在接这人那人到处有人打来的电话,她便守在床边,看着他安详的睡颜,听着他均匀的呼吸、轻微的鼾响,觉得好满足好满足,她知道他正在养足体力,养饱精神,像大熊冬眠蛰伏,随时都会醒来。她想让他一睁眼便看见她,让他知道他再也不会失去她。
他终於醒了,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他的小喵咪在不在?
在!当然在,就窝在他怀里呼呼睡觉,他心满意足极了,不敢吵她,静静看着她,等她醒来。
天地很大很大,外头纷纷扰扰,吵吵嚷嚷,全不关他们的事了,在这小屋里,在这仅容两人天地的温暖床褥里,时间河流像遗忘了他们,绕道而行,两人偎依,仅容得下彼此的呼吸心跳与体温。他抱着她,有如自磐古开天以来海洋环抱陆地,大树紮根…拥抱泥土大地那样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他睡得好饱,从来没有这麽饱过,他想那是因为他已经回到了家,卸下了盔甲,安定了浮动的心,才能睡得这麽饱这麽足。
他的小喵咪正在他怀里皱皱鼻子,轻轻蠕动,就要醒来。他带笑看着她,像欣赏美丽蝴蝶破茧展翅,从他怀里抽出两根细白藕臂,扭身,展腰,小嘴哈个欠,黑扇似的睫毛扑扑两下,睁眼…便瞧见他。
「早安,小喵咪。」他支起膀子,侧卧,看着她,眼里眉间唇边都是笑……止不住幸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