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天色还早再度驱车前往休息站,那里已成特定目的,再非恰巧途经而已。
下车走往附近的月老庙,两人小指玉环不甚显眼,在外人看来不过是特别迷信尾戒「防小人」的青年而已,又有谁知红线玉环系来生之约,唯祂而已。
一炷清香,四周宁静祥和,彷佛特地给他俩的到来留了空闲。
「月下老人在上,请保佑我卢司君能早日成为好医生。」司君心底默念愿望:「也保佑香柠一世无忧、幸福快乐。」嘴角浅笑,彷佛就算未来带给她幸福快乐的人不是自己也没关系。
「月下老人请保佑卢司君能完成心愿,虽然那并不是你的管辖范围,但经过这些日子我比较熟的神明也只有你,所以万事拜托了!我会好好监督他成为好医生的。」香柠定定看着神像,专心诚恳不苟言笑的喃喃自语不清。
「你求了什麽?好长一串的感觉……」走出月老庙时司君转头问了她。
「嗯?没什麽阿,就聊聊天而已。」
「聊天……」
「是阿,我们都是带着神令重生的人,才让我们经历那些不可思议。」
「谁说的?」
「嗯……在医院清醒之前有个老人碎碎念说的。」
「真的?我怎麽没遇到什麽老人。」
「因为……」香柠心想:「是祂把我推下去的,当然要负责把我带回来啊!」但也只是回头笑答:「因为恶霸王是坏人啊!」
「好吧……」司君不得不承认在他清醒前,那一路黑暗回朔一生不堪入目。
回程,香柠只是看着窗景,雨点细细打在窗上映照夕阳橙色,暖了她被雪中红梅冻住的心思。
回到空无一人的卢家,司君的父母总是为了帮助别人在公益基金会奔波,因此他也早就学会独立,并且热爱他这对能够为别人付出的父母,看在香柠眼里却是无尽同情,因为关家总是悠哉度日,闹哄哄的就怕难求一刻宁静,香柠反而喜欢来他家偷一点清闲。
「你知道为什麽我会晚几天才醒吗……」司君在床边的小沙发里,淡淡的语气,浅笑的嘴角,彷佛正在述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会不会是伤到哪了……」香柠皱眉,不知何时开始深怕那次坠谷会给眼前人造成不可弥补的伤,害怕任何失去他的可能。
司君微笑摇头,柔和的视线绵延入了她的眼,依然可以穿透她的心思。
「因为你没牵挂了,我还有……」从醒来那刻至今不再那麽哀伤悲痛。
只是突然了解,原来曾想逃离的地方,到了真正离开那一刻,也只能承认恶宅即便令人讨厌,在心底的份量却早已超越短暂存在的梅宅。於是他看着自己与香凝被大火吞噬、化为灰烬,泪诉话别只得声声融入风里,扬起白幔几许,一丝不入他人耳里,只因此刻已是真正天人永隔。
看着灰烬之中只剩两枚红玉绽光,元命上前悄然拿起,好生收着,眼底哀伤不藏,两行默泪打散了一地烟灰,一生化作一坛,带至雪梅谷畔,指尖灰烟随风缕缕或许能入天际。
随後果真一声叫唤,让他哀伤薄魂回视天际,顷刻入了黑暗,残破回忆血渐四处,都是他曾砍杀无辜的画面,一抹微红光线领着他前进,直到黑箭刺穿了眼前挚爱,最後一刻未能保住那人性命的懊悔,使他再度挣扎崩溃。
『……卢司君!』是那声唤醒他自觉并非水军,睁眼总算醒来,一切不过似梦而已。
「那对玉指环一直在大哥那里,直到今日……」司君说完,突然袭来环上腰际的紧拥,令他诧异只因他跟香柠其实从没那麽靠近。
「我以为你不会记得,也不想记得……那些像梦的回忆。」胸口传来她声声泣诉。
要不是在如梦记忆里见过她哭泣,在那之前,他甚至以为香柠就算看见悲摧社会新闻,也会「哼哼」两声冷眼经过,以为除了太宠她的父母以外,香柠一辈子也不会为任何人流下眼泪,於是他开始努力调适自己,不把他当成逐渐脆弱似花的香凝……会在红梅白雪之下强忍泪眼看深爱之人离家的不舍神情,是会在白兰香雾缭绕的晨光之中赖着胸前装睡的可爱妻子,是会在最後一刻也伸出冰冷指间抹去眼角泪水的挚爱。
怎能轻易忘记……订约来生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