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再回来了。』
等他发觉时,自己已经打了电话给白白的好友。
『我还以为,你是想清楚了所以打来要听白白的故事的,结果……原来你也不过是个胆小鬼而已。』李郁希冷冷的说:『你敢说那些伤人的话,却没有去看那些悲伤背後的故事的勇气?身体上的伤总有一天会好,但心上的伤却不是那麽容易癒合的,你知道吗?这些年,我们几个熟知她的朋友原以为至少时间能麻痹她的痛楚,可是你出现了。你那双眼睛……太像他,你以为白白面对你的时候,心都不会痛吗?算了,你以後不要再打电话过来了,我不想接……』
是啊,他是在逃避。
自从那天说出伤人的话之後,他就隐隐约约感到害怕,越害怕越不敢面对……如果知道了『白罂粟的真实』,发现自己其实错得离谱,那麽,这样的自己……该如何是好……?
『等等!请你等一下!可不可以……你可不可以告诉我,白白和……他的事……?』
然後,在李郁希短暂的静默之後,他知道了那些,如果全都不知晓、或是能早一点明白也好的『真实』……有多麽让人难受。
就是因为『生死』凌驾在所有感情之上,所以白白一直无法走出这种失去的痛……只因这种失去太极端,极端得叫人不忍。
『白白曾说,她对他的感情还没有真正得到回应,就因他的离逝伤痛至此,如果有一天她真的爱上了谁、也被对方爱上的话……那时的她要是面临失去,又会变成什麽可怕的模样……她说,她不敢想。』郁希哽咽了,『然後你,就是那个毁了白罂粟的人!』
李郁希陡然激动起来,不稳的抖音里有深深的怨愤,一句句撞进他心口,敲击得他几乎要握不住话筒,懊悔的几欲落泪……
『我知道,不管她的想法,强迫她接受我们认为对她最好的生活方式,这根本是强人所难,是自我满足!但是,既然我们都明白她为了一个已不存在任何地方的人行屍走肉的活着,身为她的朋友,难道还要我们默默祝福她?』她泣喊,字字逼迫,多麽痛,却又坚定的不认为自己有错,『对我们来说,与其看她固执地记着那个人一辈子,我们还宁愿白白能遇见一个与他相似的人,把他当作是替身也好过这样凌迟般的活着……!』
魏于豪不禁脸色苍白,全身发冷。
『你知道,你和他最大的不同是什麽吗?』郁希的声音转低,清冷又伤怀,『是你「活着」,你拥有一个已经逝去的人想做而做不到的──「可以去做」的优势。或许终此一生,你永远无法将那个人从白白的心中扫除,但他能占有的地位,已注定不可能再改变,而你却将那1%的存在看得比那99%的空位还重。』
至此,那天白白一张死白带泪的脸,浮现在眼前,像是前一秒才发生过的画面,但她说的那句『真的喜欢你』,只於空洞的回音,渐渐被自己後来的残忍话语,覆盖了……
『所有人都在试着留住她,只有你,在推她跟上那个人的脚步。』
李郁希的话语、白白的离开,从此击沉他的世界……再也不复完整。
此後,他离开魏氏,和魏氏处处做对;他游荡人间,遗失了真心;他厚着脸皮时不时向厌恶自己的李郁希探问白白的近况,不再骄傲;他也执迷不悟,一心等着白白回来……
可是……
『魏于豪,我只知道,在这世界上只要错过了,那就是错过了,再也没有所谓重来的机会。我曾经挣扎过、等过,结果只是作贱了自己……於是痛悟了那些挣扎、等待,对不在乎的人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
那天在车上,她说,语气平淡,神色漠然。
但『作贱』那两个字,却深深刺痛了他……那年他的漠视、残忍话语,化为嘴里苦涩,让他无法开口,也难以吞咽。
『我没有要报复你,只是你期待的那所谓「机会」,我给不了你罢了。那些事……你没有错,也不用道歉,因为那些都是事实,我没有反驳过,不是吗?』
她笑了,却没有一丝过去柔软的神色。
『我们,也都不是过去的我们了……被过往纠缠,只有坏处,你应该最明白不过。』
『章梓言他,真的那麽好吗?你……爱他吗?』
他唯一一句的问话,她没有回答却含了一点自己也没觉察的温和笑意……这四年的痛苦蓦然上涌,他的冲动,得来了唇角的红肿与巴掌,与白白震惊含泪的瞪视……目送她背影的那瞬间,他痛彻心扉。
不可能挽回了,他想。
魏于豪闭上酸涩的眼,回忆在逐渐远扬的意识中一点点变得灰白、没入黑暗……失了色彩的她的笑容也已破碎。他扬起苦涩的笑,终於在不敌酒力的漫漫长夜终沉沉睡去。
怀抱着褪了色的过往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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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其实无关对错,但同样的,也没有谁该为对方的无心之过负起责任……我不是无情决绝,只是爱情只教会我『错过』,除此之外,什麽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