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之一归处
以前常常和朋友去吃的那家餐厅不见了。
她爱极那家卤肉饭的味道,又香又好吃,而且很便宜。即使是在外地求学的那四年,只要她回来一趟,就不会忘记要去吃上一次解解乡愁。是了,对她而言,那是除了妈妈的味道之外,家乡的味道。
虽然没有什麽东西是吃久了不会腻的,但是朋友之间都会有一种默契,每次约定见面的老地方、一起吃饭闲聊说八卦的地方,几年来,从没改变过。
所以她有些感伤了,不是为了美食,是为了那些与记忆中不相符的景象。
尽管迎面吹来的风那麽和徐,那既熟悉又陌生的气味在风中淡淡飞扬,她忍不住闭上眼,隔绝视野与嗅觉之间的违和感,她不是眷恋,只是……需要重新熟悉一下而已……
「白白!」
闻声,她缓缓张眼,忍不住微笑。这样充满活力的声音真的是好久不曾听过了。
「好久不见。」
远远的,看着许久、许久不见的朋友一路飞奔过来,她扬着笑容,温声招呼。
来人在她面前停下急促的脚步,气喘吁吁的,但一双清亮而激动的眼眸却还是瞬也不瞬地直瞪着白白看,白白不明所以的依然笑着。
「你也知道好久不见!白罂粟,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
她微微愣住,挑眉看着眼前这个发起飙来还是没什麽魄力的好友。
「……你这是在生气吗?」
安静了大约五到十秒,她费力压抑想大笑的冲动,故意用很疑惑的语气问道。
「废话!我在生气!很生气、很生气!白罂粟,你是哪只眼睛出了问题吗?」
再静默了几秒,白白抑忍不住的笑出声来,随即惹来友人不悦的瞪视,她连忙轻咳了咳几声意思意思掩饰一下。
「你确定吗?用这个姿势?」
「唔……」
好久不见的好友像八爪章鱼一样紧紧抱住自己,用这种姿势说她很生气?真是让人在匪夷所思的同时又怀念不已啊……
「司瑀,你啊,真的都没变耶!」
司瑀闻言微微一呆,马上就圆鼓了一张成熟却依旧可爱的俏脸,放开了紧抓不放的手,非常可爱的嘟着嘴,反手又勾住了白白的手臂。
「我已经26岁了耶!」
白白闻言仔细端详了她一会儿……看起来不像啊……
「你干麽沉默?!」
「没,我在想要去吃什麽。」
「也对,坐下来『好好聊聊』,天气这麽热耶~」
「那我们去吃烩饭吧!」
日正当中,白白开开心心的拉着司瑀的手,毫不迟疑的往另一家还没倒闭的自助餐厅走去,司瑀不禁奇怪的瞄了她几眼。
「怎麽了?」
感受到她的视线,白白微笑回头,而司瑀只是摇摇头,没有多说什麽。
「我还以为你会说要吃西餐之类的,结果却……」
正当大快朵颐的时候,司瑀出其不意的飞来这麽一句话,白白愣了愣,而後不急不徐的舀起一口香喷喷的牛肉烩饭,大口吃了下去。
「住国外就要习惯吃西餐吗?这是谁说的?中餐很好啊!」
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白白边吃边笑,一脸幸福的模样。
中餐真有那麽好的话,为什麽当年一定要离开呢?而且……还去了这麽久……司瑀不能明白白,也问不出口,只是静静地搅拌自己的海鲜烩饭,记忆却像是突然间回到了当年,大家都在一起的时候……
白白专心一致的吃着烩饭,像是从来没有吃过这麽美味的东西一样,直盯着烩饭猛瞧。不看她,是因为司瑀真的都和以前一模一样,有什麽话,不说,有八成也都写在了脸上……因为无法回答,所以不看她,假装不知道也好过回答不出来的尴尬静默,那是她最害怕的。
在国外居无定所,总不可能都吃外食,不合胃口的食物也不少,偶尔自己煮饭也是会的,只是煮出来的好像总是少了点味道……她也不是完全不想念,只不过是没有勇气去想而已……每个人都说她好独立,一个人在外工作,几乎是居无定所的漂泊着,却没有人知道,她其实只是因为胆小……
就是因为胆小,所以才会……
「你这次回来会待多久?」
「唔……不知道,等言……公司通知吧!」
白白一顿,微微笑了笑,耸肩,颇有不想多谈的感觉,司瑀也就不再追问。
「你啊,那麽久才回来一次,几次同学会也没办法参加,大家对你的印象都停留在四年多前啦!这次有时间来吗?」
「呵……再说吧!还不知道那天有没有空。」
想了下司瑀所说的日期,白白笑了笑,却没有给予答覆。
是因为还没习惯吧!习惯家乡的人事与空气氛围……她苦笑,这四年,连『家乡』都变成了她必须试图去『习惯』的存在了吗?
「那最近有空闲吗?郁希她们很想你。」
「嗯……我回去再跟你确定一下吧!」顿了顿,白白抬头苦笑,「你是我经纪人啊?一直问哪时有空、哪时有时间的,还好你不是,不然我会累死~」
小若还没她罗嗦,幸好、幸好。
司瑀忍不住皱眉,看着白白从以前到现在明显都没变过的吃饭速度,慢!慢得让人受不了!於是突然想起她曾经说过这麽一句话,然後无声地笑了起来。
『拜托!人生过的已经够忙碌的了!没理由吃饭也要赶时间吧!这样不是很累吗?慢慢吃不是很好嘛!』
现在想想,确实是这样没错,从前白白无意中随口说说的一句话,竟成了她如今的生活写照,有点像是预言,乱可怕一把的。
白白低垂着头,没注意到她变化万千的表情,那表情之丰富啊……
嘴巴和脑子是分开的,她忽然充分的体认到这一点。当嘴巴很忙,脑子却很闲的时候,就会自动启动胡思乱想的功能。她甩甩头,有点没辙。
所谓的隔阂,究竟是时间还是空间所造就出来的呢?又或者,是从一开始就存在的了?只不过是潜伏着,要不要出现而已……但想归想,不论如何,现在的她已不再想去探究……
淡然,也已经成为习惯……
曾几何时,那些加诸在她身上的情感,莫名的逐渐变成一个、一个她无法负荷的重量,还是会渴望啊……但她不敢要……只因为,她早已不懂付出……